“释然!”顾回蓝忽然叫他,目光却停留在刚刚挥汗如土掘出的墓坑中——棺材盖坏了一个角,恰好可以望见里面——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皇甫释然年幼时早已过世的小叔叔,却不在他的墓中。
(完)
☆、(之三)
之三
从皇甫家的墓园归来,皇甫释然变得更加少言寡语,遣了车夫,自己坐到顾回蓝身边,聚j-i,ng会神的看他赶车,好像四面八方的风景再好,也与他无干。顾回蓝却有些不敢侧首看他,因为以前不管他如何耍宝,皇甫释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他是世间唯一的宝贝,胜过金银珠宝,日月星辰。
“释然.......”口舌伶俐的人难得的吞吞吐吐,他虽然无法感同身受,替代皇甫释然分担半分恐惧和孤独,但他了解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绝望,可偶尔偷眼望去,却发现皇甫释然是笑着的,一双眼睛明明亮亮,没丝毫y-in霾,“你?”
感觉皇甫释然偏了偏头,不过一会,又转回来,接着瞧。
顾回蓝无奈将自己上下打量好几遍,实在看不出什么可笑处,不得已去瞧皇甫释然,却发现他竟笑的更开,心里更加糊涂。
“我在想,我实在很幸运,”发自真心的笑容,永远是世上最美的光景,放着美景不去欣赏,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顾回蓝可不愿当傻瓜,于是他停住马车,专心致志的看着对方绝美的脸,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可皇甫释然却不肯说破,“我欠你一个解释,你要记得。”
这句话说的古怪,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更满满都是笑意,但顾回蓝看不出半点玩味的意思,也不愿逼他,只好点头,认了。
皇甫释然抿嘴乐,他忽然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子,自幼丧母,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父亲忙碌,兄弟又多,总是顾不上他。只有小叔叔陪他捉萤火虫,告诉他高墙之外,有另一片广阔天地,可以交朋友,可以有知心,像书中写的那样,高山流水,生死不忘。于是这孩子开始盼着,盼着早日长大,能够高过奇异阁那堵墙,能够大踏步进入到墙外另一个人间去云游四海,结交八方。他盼了很久,盼到后来,连小叔叔都去世了,他还是没能高过那堵墙去,垫着石头都不能够,”回忆像海,深而温暖,皇甫释然放任自己的心,慢慢沉浸,“大约是天可怜见,有天他又在墙根下垒石头的时候,居然瞧见有个人从墙外摔进来,还差点就砸在他垒的石头上。”
顾回蓝安安静静的听着,眼眶慢慢灼热起来。“幸亏我手快,将石头挪开了,”当初一幕一幕飞快的从皇甫释然的脑海中闪过,清晰仿佛昨日,“不过我仍然怀疑他摔坏了,摔坏了耳朵,因为我足足问了他三遍,他才答出他的名字。”
顾回蓝声音有些低哑:“......明明是两遍。”
皇甫释然笑:“果然是摔坏了,连记性都摔的差了。”
顾回蓝反驳道:“说不定是你在心里问了太多遍,所以记错了。”
皇甫释然顿了顿,又笑:“你总是有道理。那年我突发手足麻痹,近乎绝望,茶饭难安,噩梦连连,你却还装鬼来吓唬我,说什么我必定是恶鬼附身,要以毒攻毒,以鬼吓鬼方能好起来......真亏你想得出。”
顾回蓝弯弯嘴角,勉强笑道:“还以为那时,你睡着了.......”
皇甫释然眉目舒展,抬手指向天边火红美好的夕阳:“我盲的时候,发烧说胡话,想摸摸夕阳,你居然把手放进热水中烫,烫的极热时放在我手上,哄我说那是你刚替我摸过日头。你那时候手烫的脱了几层皮,又是隔了多久才好的?你至今都不肯告诉我吗?”
顾回蓝笑不出了:“看来你真说对了,我当时摔坏了,记性都摔的差了。这些小事,根本也记不得。”
皇甫释然却有心逗他:“我盲时,你唱歌给我听,五音不全的还非逼我说好。你当真是欺负人啊。我后来耳朵不灵说不定就是拜你顾大唱所赐。”
顾回蓝撇嘴辩道:“嗯,有理,所以你后来聋哑时我画画写字给你看,你没有再盲,一定是因为我写的很好,画的不赖。”
“哈哈哈哈,”皇甫释然捧腹大笑,前仰后合,他第一次抛开矜持,笑的这样夸张,“是是是,顾兄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是国家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你不做官,实在是万民之憾。”
顾回蓝摆摆手,六根手指骨骼分明,还爬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之前在密林与黑衣人一战,饶是让他伤的不轻:“我可不能当官,青天大老爷累心,贪官污吏心累,不适合我这爱睡懒觉的人。”
“那你可以从商,以魈鬼fēng_liú顾回蓝的名声,走到哪里......”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防备,如何做得来生意?”
皇甫释然忍不住又笑,好一会才歇口气,续道:“那你准备做什么?”
顾回蓝毫不犹豫答道:“做你皇甫释然最要好的朋友。”
皇甫释然缓缓收了笑容,沉默良久:“.......顾兄,实不相瞒,我的释心术没了。”
顾回蓝一惊:“什么?!”
“没了而已。和它未曾到来时一样,”皇甫释然淡淡的说道,自从去了飘摇岛,回来又喝过昆仑山的冰泉水,他体内的毒性逐渐弱去,释心术的距离也跟着越来越短,越来越短,终于在今天完全消失无踪,“但是我仍然要回去,父亲还在等我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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