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谢谢你了,今天多亏了你。”金强伸出手去。
“不用……谢什么。”姑娘却并未同他握手,慌慌张张把一堆导线拉起来,转身就要走。却未能走得动,导线的一端被他拿在手里。她站下了。
“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他说。她低着头,耳轮微红。终于,她抬起头来了。他很难说清那一瞬从姑娘眼里他都看见了什么。只觉得他们四目间的光亮是那以迷离朦胧,又是那么明亮辉煌!他们两个都从一种颤栗中知道,太阳已从生命中升起!……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对视持续了多久,也许一秒钟,也许一万年。最后她垂下眼帘,仿佛灵魂大潮后的一声轻微叹息,黑黑睫毛将它送人他的心底:
“我叫……张帅。”
如果眼睁睁看见太阳从西边蹦出来,大概也不会叫科主任比现在更惊愕了:桂荣在呼吸、脉搏均已微弱到几乎完全消失的整整三天过后,竟然奇迹般地复活了。行医数年,他不能不承认今天第一次看见了生命奇迹,第一次在医学之外领味了“生命”这两个字的炜烨奇拔的真正含义。
为此惊喜难喻、欣慰万发的自然是马阳夫妇。他们伏在床边,轻轻抚着桂荣的手,半晌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而大宅坐在椅子上,则更是整个只剩了一个流泪。
用了二十个氧气袋,输了4000cc血,桂荣终于睁开眼来,尽管视线模糊朦胧,但她还是看见了窗外柔和的阳光,看见了窗台上花草的绿影。好似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她轻轻地、叹息般舒出一口气。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让大宅给她冲杯杨梅汁,要浓、要酸。(.广告)大宅赶紧依言行事,心里却懵懂着,怎么想起要……她从来是顶烦酸东西的呀。倒是谢丽娟知道了,桂荣是还记着“酸儿辣女”呢,她说过她要努力吃酸,大梦醒来第一件事便想着它,这让谢丽娟深为感动,同时也为在桂荣身上看见的那一片深邃的母性天空而引以自豪。
他是个很固执的小伙子,甚至还相当年轻。他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王叶。落叶飘零的叶。王叶?马阳对那名字有点印象,好象是个文学新秀,多少有点知名度的。对啦,他听说过他,无业游民,是个流浪画家,自由撰稿人,平时兼营一点装璜设计什么的。那倒是个挺挣钱的行当。
“你究竟想干什么呢?”面对这个很顽强地找上门来,并且执意要见到他的年轻人,他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点起一支烟。既没有让坐,也没有让烟。小伙子不请自坐,对主人的冷淡,豁达地并未介意。
“我的花是无须作什么广告的,虽然知道,你的广告创意颇为独到。”马阳说。
“不,我无意兜取什么生意。来找你,只是想随便聊聊——”年轻人把手伸进口袋里。
“把你那玩艺关上。”马阳磕了下烟灰。
“你说……什么?”
“你当然明白,录音机,你口袋里那个。”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笑笑,“有点鬼鬼祟祟了,是吧。”
“我经见得多啦。你们搞美术的如今都大把挣钱,除此之外难道还非要再弄那几个稿费么?”
“填肚子和填脑袋是两回事。这会儿心血来潮,扔开小说想上纪实这儿练练。”
“怎么想起这一出?这可没有玩小说来得轻松。我读过你的作品,《脚背的过错》,玩得满惬意嘛。”
“玩过。不过世界这样儿,它不是老让你很轻松地玩呵。玩玩就玩到沉重上去了,没法儿。”
“也就是说你还并不玩世这也不算社会大热点啊。不过你们这帮人我知道,五花八门邪乎事儿从哪都抓一把,要畅销嘛,要好卖嘛,怎么热闹、怎么乱乎怎么来呗。”
“你干吗?还是撵我走啊!”
“好吧,你不是想玩玩沉重吗,我给你提供个对象,只要你别怕太沉重了就行。也是个养花户,社会用它所有的手搓咕他,用它所有的脚踹他、作贱他……说穿了吧,他没有活路,破产啦……”
“是谁?”年轻人像是嗅到了某种气息,两眼闪出了一种嗜血般的光亮。
马阳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透过烟雾,从年轻人眼中那独特的光亮里,他明白自己面对着什么人了。与那般为名利所累、被一根秃笔操纵着跑来跑去、故作高深藐睨世人的狗屁们相比,他显然绝然不同,虽然这是个玩主,但那“玩”里,却无疑不乏一种天份很高的真诚。他笑笑,起身拉开冰箱开了听可乐给他,已不再有拒人三尺之态,并且他也有点后悔说出老舅来了。
“算了吧,就当我没说。我不会让人写了的,就像不会让人写我一样。不过咱俩就算认识啦。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说着,他从窗台上随手拿起一盆“四叶”花苗,品种一望而知相当不错,“请不必嫌弃。今后欢迎常来作客。”
王叶没接。两手插兜,淡淡地望着他:“很多人这样接受过你一盆花么?在一盆赐予面前谄笑——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的。”
“不是这个意思,别人嘛可能……我知道你例外。”马阳意识到了一种人格跌落,这下跌得不轻。
“找上门来采访我的人很多,我也曾并非一概拒绝,我是把那当成广告的,它对我生意有利。采访完了,花拿走了,往往也就什么都完了。文章呢?……有时遇见问起来,他们看着我竟都十分惊讶的样子,仿佛我提出的是个什么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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