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阳自然是地府的年历,与凡世有所不同。
不过,依然可以看出,此名为朱璇玉的女子,死时才刚十八。
朱家乃是县城中一家寻常富户,家中有些田庄,雇了人打理。朱家老爷性格宽厚,夫人也是个慈善人,二人感情融洽,育有一子一女,长女朱璇玉。
朱璇玉在家中备受宠爱,到五岁时弟弟出生,也未曾因此被分了关注。
相反,朱璇玉很喜欢这弟弟,弟弟还不能走时,她陪着弟弟玩耍。等弟弟能走稳了,她就小心翼翼带着弟弟玩。
自然,弟弟也最喜欢跟着朱璇玉。
只是,到朱璇玉九岁。
一场时疫,竟直接带走了朱璇玉的弟弟与母亲。
就连她父亲,也在此后郁郁寡欢,身体日渐虚弱,在她十岁时又染了风寒,没熬过去。
朱璇玉的父亲是独支,别说亲兄弟,就连堂兄弟都是没有的,只有一堂妹嫁到了陈家。朱璇玉的父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强撑着将家中产业打理清楚,与朱璇玉一并托付给了这位堂妹。
朱璇玉虽年纪小,却是性子要强。
陈家第一次派人来接时,她言明要留着为父亲守孝三年。陈夫人虽是担心,但见朱璇玉坚持,终于还是留了几个得力的人,陪着朱璇玉守满足足三年。
直到朱璇玉即将出孝,陈家第二次来接。
这一次,除了陈夫人亲自过来,同行的还有陈家唯一的小姐,陈婉柔。
彼时,朱璇玉十二岁,陈婉柔十岁,二人在陈夫人的说话中互相见了礼,以姐妹相称,谁也不知道之后会有怎般纠缠。
此后,朱璇玉住进陈家,为陈家的表小姐。
陈婉柔是陈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与三个兄弟关系虽好,到底男女有别,在听闻有这么一位表姐要来时早就期盼着。
好不容易等到朱璇玉搬了进来,她便每日里都去找她玩。朱璇玉话不多,可陈婉柔也不嫌她闷,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得开怀。
更何况,这陈婉柔生的可爱,那双大眼睛极为有神,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纵使是朱璇玉这介意自己寄居身份的人,也总是被她三言两语带得放松了心思。
短短的时间里,这两位表姐妹便熟稔起来。
甚至惹得陈家几位少爷都有一种姐妹被抢走了的感觉。
不过,对朱璇玉,陈家人也是欣赏的。
陈家地处清平县,距离朱家所在得坐上五六日的马车。朱家已无其它长辈,朱璇玉到陈家后当是由陈夫人张罗c,ao心婚事,不可能还顾着原本的朱家旧产。
所以,朱老爷是陆续卖了各项田庄,在清平县买了间铺子,庄子两个,其余都兑了银钱。这些都会是朱璇玉将来的嫁妆。
若是朱璇玉到陈家后在内院住着,学些女红管家的事,静待出嫁,那是常理。
然而,朱璇玉却不是这样。
她先是坚持守三年孝。这三年里虽说也有陈家留人帮衬,但到底还是朱璇玉这唯一的主子做主,她小小年纪却把事事都办得清楚,也耐得住寂寞清贫。
而后到了陈家,她也求了有个侧门的院子,竟是也见过庄子里的几户仆役以及铺子的掌柜。虽说没有大的动作,但几年来每年的盈余都有见增。
用陈老爷的话来说,以朱璇玉的本事,有陈家帮衬着,哪怕是她想为朱家招赘立女户,也非不能。
可是,谁也没想到,变故就这么发生在朱璇玉十六岁那年。
陈夫人带着朱璇玉、陈婉柔前往清平县郊外颇有名望的重山寺进香。那重山寺后山的景色亦是怡人,陈夫人捐了香火钱后,找禅师说话时,朱璇玉和陈婉柔便是到后山走走。
只是,辰时才刚下过雨,山路s-hi滑,陈婉柔不小心崴了脚。
好在附近有个小亭子,朱璇玉搀着陈婉柔到那儿坐着,让跟着她们二人一道上来的丫鬟去底下找人帮忙。
山中寂静,只有一串串鸟鸣声清脆悦耳。
跟着二人的两名丫鬟,一人下了山,另一人在亭子与山道那边的岔口焦急的张望,亭子里就只有朱璇玉和陈婉柔二人坐着。
陈婉柔已经十四岁了,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宠护着的。她的脚踝崴的严重,朱璇玉见她疼得不行,小心地蹲跪下来,替她轻轻按着,也不敢用力,生怕又伤到哪儿。
四下无人,就连那边的丫鬟也是听不大清楚这边的动静,陈婉柔看着朱璇玉始终保持蹲跪的姿势,垂下的眉眼透着无比的耐心。
她忍不住问:“璇玉姐姐,你知道娘这次来重山寺,是为何事?”
朱璇玉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即才恢复动作:“周家二郎。”
即使本朝女子出嫁的年纪比较宽松,朱璇玉也已经十六岁,是该相看的年纪了。
陈婉柔怔怔地看着朱璇玉喃喃:“原来姐姐知道吗?”
朱璇玉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陈婉柔的眼眶竟是又红了一圈,连忙问:“怎么?是我弄疼你了吗?”
陈婉柔却只是摇头。
朱璇玉再看那伤着的脚踝,虽说搁着袜,但还是能看得出脚踝处肿得厉害。只是去找人的丫鬟还没有回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竟然有又要下雨的样子,咬咬牙背过身:“这天看着不好,我背你,先下山。”
陈婉柔睁大眼睛,终于出了声:“不行,这山路难行,你——”
话没说完,她只看到朱璇玉转过头看着自己,平日里显得有几分清冷的眉眼透着只有她能看到的柔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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