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食盒登上马车的时候,天上仍有疏星点点。
林迪菲此刻神委顿。粉末的事一直悬在心中,辗转反侧到深夜才堪堪入眠,不过一会儿,就被小蝶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开始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枯坐,头还必须保持昂扬的状态,以确保那些珠珠翠翠可以顺利嵌进发髻。本以为上了马车可以好好补觉,没想到刚歪了一会儿,随着那道车帘一开一合,这个想法就生生化作了奢望。
瞥到那幅玄黑描金的衣袂,她腾地坐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里缩。
马车催动,略有颠簸。
林迪菲早有察觉,自己对李贶翎的感觉,已经复杂到了一个很伤脑筋的程度。
明明知道这个人比谁都危险,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算计和伤害,可是,每次见到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每次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甚至只是想起那三个字,最先涌上心头的感觉,竟然不是料想中的恐惧与憎恨。
感觉手中的盒子被人一把抽走,她忽地从发呆中惊醒过来。
李贶翎打开致华美的盒盖,松软嫩黄的杏仁蛋糕扑入眼帘。
“这就是你做的寿饼?”
“又名杏仁蛋糕。”
“蛋糕?”李贶翎眉头轻蹙。
“用**蛋做的,所以叫蛋糕。”
林迪菲很庆幸自己装的不是汉堡包,否则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李贶翎凝神看了一会儿,捏起盒中的银箸,从稍小的蛋糕上拨出一点,送入嘴中。
“别吃!”林迪菲失声叫道。
李贶翎依言放下银箸,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发一言。
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空气冷得快要结冰。
林迪菲此刻脑子一片兵荒马乱:怎么说?说什么?只怕越说越错。
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拈起那双银筷,将蛋糕唵入口中。
吞的时候,脑袋里翻滚着无数种想法,有一条,最让她惊愕不已——为了他,自己甘愿冒险。
吞下蛋糕后,唯一的感觉就是:呃,杏仁粉好像放得太多了。
想象中的七窍流血倒地身亡的惨剧没有发生。
算是因祸得福,林迪菲心中吊着的半颗石头又剥落了一半。
“既然无毒的话,本王为何不能吃?”
她此时头如斗大。该怎么解释?照实说“我怕那块蛋糕真的有毒才不想让你吃”吗?怎么可能。
“因为……”送上一个紧张兮兮的笑脸,“因为……我手艺不到家,怕你嫌弃。”
实在是个相当小白的理由。
“喔,”将身子贴了过去,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原来是这样啊。”
林迪菲在心里哀叫“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映到面上却是一副镇定的模样。
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道:“逸王殿下,坐车这么闷,不如我们来……”躲过一个即将印在侧脸的吻,“讨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李贶翎在喉间轻笑两声,拖长了语调道:“你确定,就在车上讨论吗?”
林迪菲瞬间面红耳赤,咬牙道:“耽美!我想跟你谈的是耽美!”
李贶翎挑起她的下巴,将细细碎碎地吻印在了那张宛如凝脂的脸上。
“不懂吗?耽美就是……”一时语塞,又要躲闪,急得直冒冷汗。
“流云!”眼睛亮光闪闪,“你跟流云,帅哥美男谈恋爱就叫做耽美!”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剃掉现代词汇了。
李贶翎勾唇一笑,将身子移回原处。
林迪菲没想到提流云会这么管用,按理说应该大大地庆幸一番,可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酸软。
原来,提起流云,会这么管用啊。
竟然会这么管用。
“这就是你一直抗拒的原因?”
“啊?”
“其实你最介意的不是我曾派人杀你,而是因为我好男风?”
林迪菲大摇其头,腐女经典台词就在脑中翻涌,可惜一句也涌不到嘴边来。
李贶翎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拨弄她头上的翠步摇,“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聪明绝顶?武艺高强?胆小怕事?心思狡诈?
林迪菲对他的疑惑表示万分理解,因为他所看到的逸王妃,实则是由三个完全不同的人组合而成:江晏如的背景、林非非的身体以及自己的思想。
这个组合的成因堪称惊世骇俗,无怪乎不论是李贶翎还是流云,或者落崖,都无法一举堪破个中真相。
下了马车之后,天已大亮。
清晨的空气清润微凉,林迪菲撩开车帘,忍不住闭上眼睛狠狠呼吸了一口,唇角习惯地微微上翘。
睁开眼睛一看,密布着金沤浮钉的祁红门前,有二三十辆装饰豪奢的马车,大多都才刚刚到,马匹还在呼呼喘息,喷出氤白的气体。黄门官穿梭其间,叩拜问安之声四处响起。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无一不是穿着华美浑身贵气,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养尊处优的气息。那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谈说笑,但很明显都压低了声音。
下车的瞬间,林迪菲那对被锻炼得灵敏无比的耳朵察觉到周围有一刻静音。
刚刚着地,就有一个黄门官迎了上来。
“奴才参加逸王殿下,王妃娘娘。”
李贶翎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
顺着他的视线,林迪菲第二次看到了在青石板上的图腾,那只目光锐利、振翅欲飞的金鹰。
那个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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