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想是各家来使正在小声商议。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续有人在殿内往来走动。
白凤走了会儿神。被殿中众人反复提起的“剑圣”令他觉得有点好笑。在白凤的印象中,那人还是几年前偷偷摸摸尾随着流沙的车队、帮他们打发了罗网,然而一个照面就被卫庄扔进棺材里藏着的古怪家伙。此人有时j,i,an猾得好比泥鳅,有时又蠢得像头驴,令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剑术固然不俗,但以白凤看来,卫庄若是拿出流沙之主的全副实力,要杀此人还是易如反掌。但卫庄这个以“不择手段”为立身之本的刺客头目,在遇到师门同宗的事情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个比尾生还要迂的君子。他声称盖聂不是不能杀,但必要由自己亲手为之,并且要挑个黄道吉日,选个绝对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的地点, 最好之前还要斋戒三日,焚香沐浴……白凤怀疑在卫庄从不出差错的脑子里,打一开始就把“干掉盖聂”和“祭祖”、“问卜”一类的仪式搞混了。
再往下听时,殿中众人又换了个议题。这一次,他们的问题更尖锐,也更切中要害。
“听闻秦军沿汝水而下……项将军计划在何处阻击?”
“汝水之滨,平舆小城仅有数千守军,可以支持多久?”
“靳将军命人在寝丘附近挖掘壕沟,但城中粮草无法支持一年以上;可以作为抵御秦军的壁垒么?”
“项将军的主力到底驻扎在何处?一旦陈、项等地危急,项氏的大军能来救援否?”
对于前几个问题,卫庄保持了沉默。直到贵族们反复焦灼地问起项燕大军的下落时,方才缓缓道:“中军所在之处,是眼下楚国最高的机密,恐怕只有大王和项将军二人知道详情。庄一介客卿,对于这种国家机要,自然不得与闻。然而如果各位君侯的家臣、门客寻不到楚国大军的踪迹,那么说明秦军的探子也很难找到他们。我知敌情而敌不知我,这不正说明楚国的军队正占据先机么?”
殿内贵族的坐席上又是一阵众说纷纭的嘈杂。有些人被卫庄巧妙的言辞所安抚,发出了赞同之声。但也有人依旧放心不下 。
“项氏居功自傲,听不进他人的意见;如今战事迫在眉睫,大军竟然隐匿不见,他们到底在计划什么?是否打算先让我等各自领兵在前线以命相搏,待秦人疲敝后,方率大军击之——”
白凤听到丝绸摩擦的悉索声,应当是卫庄站了起来,一面走动一面向众人说话。“庄昔在韩国时便听闻,楚有名将项燕,赏罚有信,治军有方,是远近闻名的良将。项氏以军功擢升至今,对楚国和大王的忠心,诸位应当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到了决定楚国存亡的一战,楚国的大军除了托付给项将军,还能有更好的人选吗?”他故意停顿片刻,又提丹田之气,朗声道:“孙子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如今强人已在屋舍外,随时将要破门而入;正是我等去疑存信,同舟共济之时。”
这一日的宴会开到了接近深夜。名为酒宴,实际上则是卫庄斡旋于这群担惊受怕、疑虑重重的楚国贵族之间,劝服他们继续联合项氏、支持楚王、出兵抵抗秦军的游说活动。他只是流亡韩君的一名谋士,论身份地位,无法与齐楚这些大国的宗亲贵胄相提并论。但此时此刻,这一战的前景却顺着那群乌合之众的目光一起,压在了他的肩上。
白凤目送着身着各色锦服的贵族们从殿内鱼贯而出,指尖玩弄着的白羽轻弹数下,准确无误地s,he中了某几人的头冠、发髻。这些羽符穿过繁茂枝叶的动静是如此细小,在夜色的掩映下竟没被目标左右的从人发觉。
他看似事不关己地收了手,靠在枝杈上打起盹来。
宴会上的客人差不多走空了。卫庄、赤练和几名横阳君的亲信并立,作为主人在殿外恭敬地送客。当他们转身回去的时候,红衣女子扭头瞪了一眼大殿斜上方的树梢,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恼怒表情。
白凤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继续双手抱胸,闭目养神。但他还是觉得,耳畔仿佛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赤练平日里的喋喋不休。
“……流沙如今壮大许多,平日事务何等繁重,全靠大人一人调度;你既然天资不错,就不能帮着大人略担待些?这次大人受了重伤——”
“不是有你就够了嘛。”当时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态度。“那些人整日里算计个不停,时时刻刻不忘勾心斗角,看着都累——我可不是那块料。”
“朝堂之事,没有人天生就会。只要有心,都是一点一点学起来的。”赤练怒道,“大人给你的兵书,怎么读也不读?大人亲自点拨你武功,你也从来不上心——”
“等你打过我再说吧。”
自入楚以来,流沙所涉及的人事牵连到亡或未亡的山东六国,卫庄这个首领的位置显得尤为重要,极少再亲自出手。但对付燕国的太子丹,却是卫庄亲身为之。据他所说,此事太过隐秘和重要,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错漏。卫庄的身材和白发都极其显眼,然而一旦进入刺客这个角色,他能做得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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