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正在欣赏自己所导演的这幕盛大的悲剧。
…… ……
楚湫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个院子是十分偏僻的。然而他也开始时常听见,爆裂的声响。
尽管仿佛在远处,但也令人胆战。
楚湫并不是傻子。他心里暗暗捋了一下《破英碾玉》的脉络,觉得怕是楚英要攻进邺都了。这真是令人伤心啊,一切糟糕之物永远在无可阻挡地前进着。
与此同时,子谈开始避着他。
子谈像是知道楚湫心里所想似的,躲开了每一个楚湫可以询问的时机,于是他只能老实地待在那一方永远安全稳固的空间内。
在一个雨夜,楚湫被那爆裂声响惊醒了,他想起身去门口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床边坐着子谈。
楚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子谈抚了抚他的发,然后抬手阖上了他的眼睛,说:“睡吧。”
39
子谈的手覆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楚湫就昏睡了过去。子谈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静静看了很久,眼神似有留恋。半晌,才轻轻叹息一声:
“有我在,你一定觉得很苦吧。”
他起身走到门口,望了望远处亮红色的夜空。垂首的时候发现袖口沾了一点血,于是小心将其往里掖了些。
…… ……
楚湫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有水声,风声,夹杂着树叶摩擦的细微响动。
他好久没有听见这声音了。
一时间楚湫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想爬起来看个究竟。
但是他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
除此以外,他的身子没有任何感觉,他看不见,触不着。楚湫像是失去了对r_ou_体的掌控权,只能将魂灵收缩到这小小耳畔,去听一些虫鸣细语。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说:“你醒来了。”
是子谈。
事实上,楚湫如今正被抱在子谈的怀里,后者坐在一条溪流边的巨石上,巨石呈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雾般的光晕。
楚湫闭眼睡在他怀里,就像婴儿一般。子谈低头贴着他耳朵,轻声对他说话:
“我动用了阵法,便暂时封了你五感,以免内脏受损。如今只是使了些法子,解了你的听感,锄秋,你不要着急。”
他伸出手,在空气中挥动了几下,便招来一只雀鸟,停在手指上啁啾叫着。
“锄秋,听见了吗,这里风光很好。”子谈抬头望了望这四面山谷的茂林,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邺都是依傍着琼山建的,琼山很险,人烟又少,绵延百里开外,地势才渐渐缓了。你沿着这条水脉不停走,就能望见人家,那里还未遭受战火。……锄秋,你喜欢江南么?”
楚湫听着子谈带笑的话语,愈听愈觉得不对劲,愈听愈觉得害怕,他想: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然而子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如果喜欢的话,要沿着江向南走,如今三江之中两江已断,只有东边那条可行,你要记得。”
他没有遗漏地将所有注意点与细节都一一交代尽了,才像松了口气般的安静下来。
于是空气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子谈伸出手,将楚湫拥得更紧一些,才再次开口:
“锄秋,你听我说。”他的声音终于完全褪去了笑意,但十分平静。
“我知道,我对你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的事情。但是锄秋,让我和你做一辈子的甚么好兄弟,好朋友,我做不到。”
“我后悔了,我一直在后悔。看着你的那双眼睛,我觉得你就要活生生死在我的手上了。从那时起,我便不敢再吻你。”
子谈说着,他的眼睛望向茫远的水流的尽头,像是在回想故去的一点记忆。
“我……其实很像我的母亲,但我绝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锄秋,我没有胆量敢把你一辈子攥在手里,我比谁都了解你,你被人抓在手心里,是活不下去的。我已经是不可救药,想着还是不要拖累你。 ”
“你不用再逞强着对我笑了。我这种人……哪里配求你爱我。”
子谈一直是个很寡言的人,楚湫从未听过他说过这样的多的话。仿佛要一次把自己的心都明明白白剖开在楚湫面前。
他现在是那样的卑微,简直像是跪在自己脚下乞求原谅一样。
楚湫见过许多样子的子谈,温柔的,带笑的,可靠的,暴虐的,残酷的。但是并没有见过这样悲伤的他。
子谈似乎说了很久,但又似乎只是很短的一瞬。到中间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抖,时常停顿,但还是勉力说下去了,最后终于又复归于平静,甚至带些冷:
“我……毕竟还是子家的人,无论是生是死,到底该给个交待。”
说完这一长段话,他极为留恋似的怀抱着楚湫坐了一会。
楚湫似乎是在梦中听完了子谈的话,继而又被狠狠惊醒了,浑身发冷。
他……好像要失去子谈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水蛭一般爬上楚湫的脑海。
他拼命地张开口,想喊:不。
他心底不断说着:没有关系的,我原谅你的,我总归是原谅你的。
而离别的时刻终将到了。
子谈捧着楚湫的脸,好像想吻吻他,又不敢。
“锄秋,我是不是说过要你和我一起死?……那是假的。”
他已经不敢再看楚湫的眼睛了。
“我怎么舍得呢。”
…… ……
子谈最后嘱咐着:“一个时辰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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