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调嘴角弯了起来,不冷不热地补充道:“嗯,那也包括你。”
六月在一旁用力点点头。
皇甫修怔怔地与南玉调对视一眼,赶紧别开头去,脸上一边白一边红,很是纠结,很是彩。
那一夜,南玉调刚准备睡下,就听见轻细的敲门声。打开门,竟是皇甫修,他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很不安的模样。
“修儿?”南玉调愣了愣神,见他只穿了中衣,赶紧将他拉进屋里,拖到床上,用被子裹起来,“怎么夜里出来也不多穿件衣裳?”
皇甫修不吭声,一直低着头,眉眼间是自然天成的冷淡,南玉调有些恍惚,觉得那没有表情的模样真是像极了皇甫慑。皇甫修不说话,南玉调也不逼他,只是轻轻捋着他的头发,忽而笑了起来:“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皇甫修的小脑袋颤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竟是湿的,他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父皇说,你不是他的妻子……”
南玉调不知道皇甫修说这话的意图,也不知道皇甫慑为什么要告诉皇甫修这件事,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静静的夜里,过于坚强的孩子,也是过于脆弱的少年落下泪来:“所以……你不是我亲娘,甚至连母妃也算不上……你只是在帮父皇的忙,假装成一个母亲来哄我……父皇说,你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却也只是朋友。你若疼爱我,我当心怀感恩,你若不在乎我……那也是理所应当……”
“最重要的朋友么?”南玉调终于知道皇甫修到底在纠结什么了,他的头,将他轻揽入怀,“你父皇说得对,我不是那么圣母的人……只是刚好,你在我要疼爱的范围内。修儿,你是六月的哥哥,是我的儿子。”
小小的少年,历经伤痛,流了汗,淌了血,断了骨头,折了尊严,终于在这寒夜里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放声哭泣。
这一夜,鼻青脸肿的皇甫修同学哭晕过去因而与南玉调同床共枕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六月小爷深感被背叛,决定要跟他们两人绝交了。
南玉调看着信笺上墨迹未干歪歪扭扭斗大的“绝交”二字,眉梢扬了扬,无比淡定地吐出一句话:“字太丑了,改天给你买两本字帖好生练练。”
六月小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然后嘴一瘪,嚎了声,举起袖子泪奔了。
皇甫修也瞧了信笺许久,扭头看着南玉调,很认真道:“其实,也不丑。”
南玉调眯眼笑道:“看来,修儿也需要练练字呢。”
“……”皇甫修无语凝咽,拖着步子往书房走去。
“依我看,这里最需要练字的,是你吧。”毒六进来,凉凉地扫了南玉调一眼,说着从袖里取出一盅小玉瓶递过去,“准备好了?”
南玉调接过瓶子,手指在瓶身上摩挲着,低头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才问了句:“会疼么?”
毒六望向门外:“会,很疼。”
握在瓶身上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发白,连着脸色和笑容都一同苍白起来。
毒六伸手,压在南玉调肩头,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她:“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身边带着个眉心纹逆十字的孩子,若有人要拿六月开刀,那个纹身是最好的标志。所以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洗去伪装,恢复他的身份,才是保护他最好的方法。”
东珠皇族,西贡储君,智者之子,六月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南玉调起身,静立窗前,光照不亮她最深处的恐惧,风吹不走她眉间的忧虑:“皇城来的使者还能拖几天?”
“两日,最多两日……不能再拖了……”毒六站在南玉调身后,看着她纤薄的肩,仿若能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压在上边想要碾碎她的骨头,“南,不若今夜带修皇子同六月一起走?南……北巘这池水太深,皇甫彦既已允了你不再为难我们的生意,你又何必再去刨问底触他逆鳞?再说,即便查出了真相,那又如何?民不与官斗,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女子的手太小,太软,太嫩,或许适合捻着红线绣嫁衣,或许可以揉着花瓣熬香膏,或许应该蜷在夫君手心享太平。”南玉调缓缓伸手探出窗外,玉指微张,虚捧一把阳光,“只是上天赐我一双女儿手,却未曾给我一方太平天。我的红线已然绣出富甲天下,我的香膏已然熬得权势滔天。我不能对皇甫慑的生死视而不见,倘若彦儿真有一天成了魔,我会让他重新记起,我不仅是北巘国的子民,亦是他皇甫彦的君鞅!他若敢为了权势丧心病狂,我便昭告天下暴君当朝,送他下黄泉!”
秋风飒凉,毒六忽然觉得难过。这个女子活得彩,活得鲜活,却是命运巨大轮抽推给她的不可抗拒的沉重代价。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放弃的人,都追随着她而来了。毒六上前一步,站到南玉调身边,伸手握住她举在虚空中的手:“好。”
这个女子的手,或许不能蜷在夫君手心,却依然被深爱,命相交。
吃过晚饭,给六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取了药水要给他清洗纹身了。
细细的银针沾了药水刺进皮肤里,碾磨捣刺,只为让药水更深更密地渗透肌肤。六月黑玉般的眼睛睁得老大,小小的手死死揪着南玉调的袖子。南玉调抱着他,银针每次转动都引得怀中小人狠狠一颤。说来也怪,六月何等喜欢撒娇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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