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凝黑,乌沉沉压在头顶,纤弱娇小的女子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大殿空旷,她安静如同一朵凋零的花。
珠帘撩动,锦袍如浪潮般滑过眼前,这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合襟往望龙榻上懒懒一靠,眼角缓缓挑起,慢吞吞开了口:“起来说话吧,地上凉,莫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趴在地上的女子狠狠颤抖起来,脑袋更往下压了几分。
见其如此,南玉调也不劝了,接过侍女递上的红枣羹用唇试了试温度,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说说看,你能拿些什么资本来换哀家的庇护,小桂。”
小桂固执地低着头,她那永远卑微的姿态却不知何时带出了股坚毅冷厉:“五年前闱流言妖祸降世的真相,奴婢愿将其大白于天。”
“有意思。”南玉调似乎并不意外这筹码,缓声道:“五年前那案子是哀家结的,你却在五年后携所谓真相来同哀家谈条件么?”
女子惊怔,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不可弥补的大错,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奴婢自知人微言轻,有些话当时即便是说了也无济于事,更不愿枉死。如今奴婢行走刀尖,为求自保,更为保住肚中龙种,厚颜相求太后开恩。”
“自保?”南玉调轻笑一声,淡淡讥讽,她放下碗盅,“当年你隐瞒真相到底是为保护谁,你当哀家不知道么?”
小桂闻言登时惊得神色大变,抬起头瞪大双眼望向南玉调。
南玉调慢慢直起身体,走下望龙榻,在小桂跟前停住,灯将她巨大的影子沉沉盖在小桂身上,她俯视着伏跪在地的女子,语气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风:“你是不是准备告诉哀家,疫病蔓延,巫蛊横行,陷害皇族都是江瑟倪一人指使的?你是不是以为丢出一个江瑟倪就能保住他,也能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小桂嘴唇发白,浑身都颤抖起来,猛地一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地板上,久久不起:“太后明察秋毫,奴婢不敢隐瞒,当年彦皇子确实联合江昭仪谋划了灾星妖祸之案,江昭仪负责布蛊下毒,殿下为其后盾造谣生事,奴婢……奴婢是殿下埋在娘娘身边的眼线……娘娘——奴婢所言千真万确,若有一句虚言,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近在咫尺,小桂不敢抬头,将皇甫彦出卖的那一瞬间泪已决堤。一只素手,白嫩纤柔,缓缓托起小桂的脸,拇指柔软的指腹轻轻抹着小桂的泪,那贵为太后的冷情女子目光怜悯得近乎残忍,她一字一句,吹气一般在小桂耳边耳语:“为了取信我,你牺牲了江瑟倪,为了求生存,你牺牲了皇甫彦。可是小桂啊,你还有事瞒着我,这不禁让我好奇,为人母者,还有什么比得上孩子的未来呢?”
小桂的眼泪一下就刹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绝望,她惊恐地与南玉调对视良久,终于艰难开口:“太后能给奴婢一个诺言吗?”
南玉调勾唇一笑:“用你所知道的一切换你孩儿一生荣华富贵!若生龙子,哀家亲保他登上金座,若生龙女,哀家保她尊贵无比!”
小桂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忽就又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得鲜血直流:“娘娘是奴婢一生最尊敬的人,太后金口玉言,奴婢确信无疑。奴婢罪孽深重,此生怕再难伴于太后身旁,只愿将所知一一告知,为娘娘分忧一二。”
南玉调看着她,背光的脸庞影重叠冗重。
“奴婢一罪,当年奴婢在寸光殿伺候,修皇子和婉枫公主的蛊毒都是奴婢下的。”
“奴婢二罪,当年德妃产子,神志不清被人狸猫换太子,先帝全力搜查无果,那是因为他最信任的是娘娘,唯一没搜过的殿是娘娘寝殿,而那早夭的兆皇子便是被奴婢藏在娘娘房中生生冻死之后方才转运至皇家祖祠推罪与前皇后的。”
“奴婢三罪,先帝猝死,乃是中毒。刑部拿不住江太妃和陛下的罪证,那是因为先帝死在空无一人的寸光殿。当年娘娘死讯传来,先帝欲缅怀娘娘,是奴婢同先帝讲娘娘在树下埋了最爱的桂酿,饮此桂酿,等同与娘娘共醉。而那酒……那酒……”
“而那酒本就是参了江瑟倪秘制毒药的凶器……”南玉调喃喃补充完小桂话,踉跄着站了起来,“没有江瑟倪,那酒不会有毒。没有皇甫彦,那酒不可能埋进已封锁的寸光殿。没有你,皇甫慑不会知道那酒的存在……很好,你们都很好,很高明……一环扣一环,一个护一个……杀了他的孩子,然后又杀了他……”
“娘娘……奴婢……”
“你且走吧,我答应你了,孩子出生前,我不杀你。”
被罪孽压得喘不过气的女子血流披面泪雾滂沱地磕头谢恩,静悄悄消失在了夜色里。
深夜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涌入大殿,将殿中久久不动的女子紧紧包裹,仿佛一张大嘴要将她吞没。她痴痴望着大门大敞的殿外,夜色无边,仿佛又看到他怀捧幺子灵牌在皇陵里枯站一夜的悲凉。那个英俊的男人本该是个意气风发的王者;那个高大的男人本该是个征战四方的名将;那个冷酷的男人本该是个保家护国的严父……却过早地被碾落成泥,成了他一生挚爱之人的亡灵,一生护佑之人的冤魂。
不知过了多久,自大殿的影里走出一道小小的影子,每走一步,便落下一滴泪来,他那尚未足够宽阔的手掌紧握成拳,走到女子身侧,咬牙切齿:“你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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