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桓道:“你可知这其中的缘由?”
“什么缘由?”
凤子桓遂把窦弥之事尽数告知。
崔玄寂听完,良久不语。凤子桓犹在自责:“其实都是怪朕,不怪别人。若非朕把你留在身边,予你那样大的责任,你又怎么会为人所害。”
崔玄寂阻止道:“陛下,这是什么话,这都是——”
“你应该做的。朕知道,但何尝不是帝王身份所碍呢?朕若不是皇帝,你也无须舍命来救,甚至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
崔玄寂无奈道:“陛下……就算不是陛下,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会舍命来救的。”
凤子桓抬起头,崔玄寂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感到一阵心痛。好像失明已久的人,突然看得见了,被阳光刺痛了眼。
于是她打断凤子桓下面想说的话,直接建议凤子桓早点去休息,自己也准备要睡了。凤子桓即便略感奇怪,还是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凤子桓虽然显然因为国政繁忙而减少了来见她的次数,但依然对她殷勤备至。每日送来的进补之物多到她看了就愧疚。若非秦太医出面控制说她再是要进补也不能这样乱来,她俨然要被这无尽的羹汤奇珍给撑死。那日崔仪和谢琰来探望,她便问,如今仗打得如何?两人如实告知,她立刻道:“战争还未平息,我就这样消耗资源。无论是重要的药材补品还是运输的人力物力,都应该用来支援战争,怎么能用在我身上?”
崔仪和谢琰面面相觑,说那都是皇帝自己的钱,她们只能劝谏,实际上是管不了的。崔玄寂问凤子桓之前是如何做的,二人知道无从隐瞒,只好全说了。崔玄寂听后,当晚再见到凤子桓就劝她不要如此,说要是让外面觉得皇室尽全力只为救我一人,皇家和陛下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凤子桓不想与她争辩,便说你夺回广陵有功,这是应该的。果不其然崔玄寂就用“应该的也要有个度”来挡。凤子桓还没说什么,崔玄寂又说自己不过是建议,不愿也不能指责皇帝的作为,皇帝要能听进去便好,要不能,她也没有办法。
你生我的气了?你生我的气了。凤子桓感到手足无措,她感觉自己的王牌无声无息地被崔玄寂拿走了,虽然想想,这王牌本来就是崔玄寂交给她的。
凤子桓叹气道:“玄寂,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觉得对你愧疚,毕竟你身上的伤都是……都是我造成的,我只是想要补偿我犯下的错误。我过去做了太多亏欠你的事情。虽然去年一年里你我皆为人所害,但我没有控制自己的脾气,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使你无端受了那么多罪,皆是我的过失。现在我会——”
“陛下——”崔玄寂想要坐起来,凤子桓连忙上去扶,“你并没有做任何亏欠我的事情,那些也不是你的过失。陛下知道,我也知道,我们想要的做的事归根结底是对的,只是方法上或许有误,无须为了一点波折就责怪自己。”
“玄寂……”
“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恩准。”
“如今你有什么会是我不准的吗?你说。”
“既然如此,请陛下准我辞去羽林中郎将一职,五日内出宫回家休养。”
凤子桓几乎被惊呆了。
“玄寂,你若是觉得我做过过了,我削减就是。等你差不多消耗完那些之前购来的,我们再说。今日秦太医还与我说你的用药可以改一改,没药和r-u香就可以大大地削减——”
“陛下。”
“……”
“陛下,刚才还说要恩准的。”
“玄寂……你为什么要走?”
“一则我伤成这样,一年内都难以恢复正常行动,等到恢复到可以履行职责更不知道需要多久,显然已经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我与姑姑、谢琰还有二位娘娘都聊过了,现在吾豹做得很好,陛下可以考虑让他接任。二则,我说到底也只是朝廷官员而已,即便当时因为一开始伤得太重不能移到别的地方去,现在也可以了。留在宫中,于礼不合。”
凤子桓闭上眼睛深呼吸,“你留在宫里,更加方便太医们治疗,不是吗?”
崔玄寂有气无力地答道:“陛下,我不过普通朝臣,动辄让这么多太医守着我,已经是僭越了。长此以往,对陛下和我都没有半点好处。何况我现在也好了许多,可以挪动了。陛下如果担忧,恩赐太医们隔几日去看一看我便好。”
凤子桓不说话,崔玄寂也不催促,两人就此沉默着,天上星辰也静谧无语。
当日,崔玄寂醒来、神智恢复时,凤子桓还在外间与众人讨论平乱的形式,说道应该如何围困残存的叛军,应该尽量迫使他们投降还是消灭其有生力量。凤子桓尚举棋不定,听见崔玄寂的声音后立刻不再想这些事情。往里走的路在她的狂奔下被缩减为短短几步。看到崔玄寂眼神如旧的时候她是那样狂喜和感激,这是她的人生至宝,如今失而复得。这一个多月里,她每次去看崔玄寂,即便崔玄寂还是不断地劝谏她,她却从不恼怒,照单全收,乖驯温和不似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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