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因连着听了三夜故事,便对这位七侠士肃然起敬起来,平时上酒的时候格外殷切,腆着脸笑,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了。
秋去冬来,这位七侠士必定来这里喝酒,有时喝倒半晌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娃儿来拉他去吃饭。
那是县里前捕头李承家的小丫头,刚满五岁长得十分俊俏,x_i,ng子不随父母倒随了他聒噪的小姨,才丁大点儿的人就j-i,ng得要命,缠起人来连杨七都没辙。
“大伯大伯,我爹娘喊你去我家吃饭。”小丫头片子挂在杨七身上。
“乖,告诉你爹和你娘,说杨七今日有事去不成了。”
小丫头把嘴一撅,“哼,你骗我,你哪来这么多事?”
杨七拈一粒小茴香豆送进小丫头嘴里,“杨大伯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你就是骗我!”
杨七笑,“汪汪!”
小丫头可生气了,“大伯耍赖,讨厌死了!”
杨七捏捏她的小辫,“大伯是小狗呀,怎么不能耍赖了?嗯?”
小丫头被杨七气跑了,杨七看她颠着俩小羊角消失在门外,无声的笑。
他一笑,眼角的一丝纹路便显出一点沧桑来,那点却不损他的清俊容貌,更为他平添一分说不出的风采来。
空气中有一股清冷的香味,杨七嗅了嗅,自言自语道,
“这是春天来了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花香?”
“嗳!掌柜的,你院子里的腊梅花,今年开了啊。”
掌柜慌忙去看,“嗨!多少年了,我都忘了它曾经开过花儿呢。”
对着暖阁的那株梅花当年被烧过,之后就再也没开过花,掌柜的扬言要刨,刨了好几年了也没动手,今年居然奇迹般的开了。酒客们好像见了奇景,争先恐后涌到暖阁里去看。
杨七看他们撅着屁股扎堆往上凑的模样很有意思,呷了一口酒,感叹道:“这酒不是那个味儿,茴香豆倒还那样子难吃,嗳……”
他正准备闭眼把这一盅闷了呢,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那手还是以前修长的模样。
杨七不敢抬头,只盯着那只手看,问道:“我等到了?”
沈长流坐到他对面,笑说,“等到了。”
沈长流这一笑,仿佛院子里所有的玉兰都开了,杨七执意闷掉了那口酒,眼角不知是醉的还是怎的,泛起一层水光。
“我就说怎么今日梅花莫名其妙开了呢,原来是你终于回来了啊。”
大雪
已入深冬,杨七和沈长流却执意要走,百般挽留也留不住。曲水亭街的人多半受过杨七照拂,两人出城时居然送出半条街,大包吃食塞进两人怀里,弄得杨七像个离任的父母官。
两人轻装简从,一路北上,直取栎邑。
行至半路,却见举国服丧,一问,便得知皇帝驾崩。
两人下马,漫步在河边。
杨七看沈长流并未表现出多大情绪,便好奇,“不能亲手杀死他,不觉遗憾么?”
“我知道他一定会死,下山之前就知道了。”
杨七纳闷,但好像明白沈长流为什么如此痛快得就答应自己要和他一块北上刺杀了。
“所以你知道我们还没抵达栎邑的时候,这皇帝就已经死了。”
“差不多。”
杨七敲敲自己脑袋,“那你这一次,明知道是空手而归,依旧要来,是想不留遗憾?”
沈长流:“差不多,这样我还能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了。”
杨七搞不懂这逻辑了要,“所以,你怎么知道皇帝会死?”
“我师父推算的,我看到了皇帝的一生,在师父的意识里。”
杨七想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确信他也有这个能耐,不过更纳闷了,“易回掌门怎么会对皇帝这么有兴趣?”
沈长流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轻声说,“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终南山的积雪还没来得及化开,冬天便来临。
冷风跟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车夫顶着风雪将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客人扔到终南山下,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连绵山脉终年覆盖着积雪,阻隔了所有人进山的路。
罗生轻车熟路,很快在积雪堆里找到了终南界碑,与山巅遥遥相对。
他放下怀里的骨灰罐,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铁锹,紧靠着界碑,铲开了积雪,直至挖开一个不算太浅的小坑。
罗生小心翼翼把骨灰罐埋进去,撒上土,并用铁锹夯实。
他把铲开的雪重新铲回去,与周围齐平,仿佛它们从未被铲开过,不一会儿新的雪落下来,它们就完全一样,都是一片白茫茫。
做完这一切,罗生把铁锹扔进丛林深处,自己又回到那块界碑前。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整个人便倒在了雪地里。
风雪渐渐埋没一切,不知何时那个即将被埋没的人空了下去,徒留一件衣服。一只黑蜘蛛从冰天雪地里爬出来,在雪地里吱吱叫,它爬上满是裂痕的终南界碑,最终和那些裂缝合二为一,消失在裂纹里。
界碑遥望山巅。
生前不得留,死后归尘,同葬荒丘。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林徽因女士对梁思成说的
死后归尘,同葬荒丘 ——网上的,没找到出处
儿童节快乐~~~~
番外……不能一气呵成了,又要闭关大考,大概七月中旬,应该能甜一点。
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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