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消失了。我想见见亚当。我想见我的丈夫。可是他们不在这里,这儿只有我和这个人,这个用手掐着我的喉咙的人。
我在往下滑,一直跌下去、跌下去。向黑暗跌下去。我一定不能入睡。我一定不能睡着。我,一,定,不,能,睡,着。
回忆突然结束了,留下了一个可怕的空洞。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床上,我的丈夫已经进入了我的体内。“本!”我大喊一声,可是为时已晚。他发出小声的闷哼声射了出来。我紧紧地抓住他,能抱多紧就抱多紧。过了片刻他吻了吻我的脖子,又告诉我他爱我,接着说:“克丽丝,你在哭……”
我无法控制地啜泣着。“怎么了?”他说,“我弄痛你了?”
我能对他说些什么呢?我一边摇头一边消化刚才看见的场景。一间摆满鲜花的酒店房间。香槟和蜡烛。一个掐着我脖子的陌生人。
我能说什么呢?我所能做的只是哭得更大声,推开他,然后等着。等到他睡着,我便可以爬下床把一切记下来。
星期六,凌晨2点零7分
我睡不着。本在楼上,已经回到床上,而我在厨房里记日志。他以为我在喝他刚刚给我做的一杯可可,他以为我很快会回去睡觉。
我会的,但我必须先写完。
现在屋子里又静又暗,可是早些时候一切似乎都富有生气。我记下了我们莋爱时看到的一幕,把日志藏在衣柜后蹑手蹑脚地钻回了床上,却仍然放心不下。我可以听见楼下的时钟滴答作响、它报时的声音、本轻轻的鼾声。我能感觉到羽绒被压在我的胸口,在黑暗里只看见身旁闹钟发出的光。我翻身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我只能看见自己,有人死死地捏着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我要死了。
我想到了我的日志。多写一些会不会有点用?还是要再读一遍?我真的可以把它拿出来却又不惊醒本吗?
他躺着,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楚。你在骗我,我想。因为他的确在骗我。关于我的小说,亚当,而现在我敢肯定关于我是怎么落到这一步、怎么陷进了现在这种状况,他也骗了我。
我想把他摇醒。我想尖叫为什么?你为什么告诉我是一辆汽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撞了我?我想知道他不让我知道的是什么、真相究竟有多么糟糕。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我的念头从自己的日志转到了那个金属盒子上,本用来放亚当照片的那个盒子。也许那里面会有更多的答案,我想。也许我会找到真相。
我决定起床。我掀起羽绒被以免惊醒丈夫,拿出藏起的日志,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平台上。现在屋子沐浴在蓝色的月光中,让人有不同的感觉。冰凉而又安静。
我随手关好卧室门,木头轻轻地擦着地毯,门在关上时发出难以察觉的咔嚓声。在楼梯平台上,我匆匆浏览了日志的内容。我读到了本说我是被一辆汽车撞的,读到他否认我曾写过一本小说,读到了我们的儿子。
我必须看看亚当的照片。可是要去哪里看呢?“我把这些放在楼上。”他说过。“为了安全起见。”我知道,我记下来了。但是具体是在哪里?在备用卧室?还是书房?我要怎么找一件完全不记得曾经见过的东西?
我把日志放回原处,走进书房关上了身后的门。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在屋里洒下灰蒙蒙的光。我不敢开灯,怕本会发现我在这里找东西。他会问我在找什么,而我无法回答他,也没有来这里的借口,那样的话要回答的问题太多了。
盒子是金属的,灰色,我在日志里说过。我先看了看书桌。一台微型电脑,有着平得不可思议的屏幕,一个插着钢笔和铅笔的杯子,整整齐齐摆成一堆堆的文件,一个海马形状的陶瓷镇纸。书桌上方是一张壁挂日程表,上面满是彩色贴纸,圆圈和星星。桌子下是一个小皮包和一个废纸篓,都空着,旁边有一个档案柜。
我先查看了档案柜,慢慢地、静静地拉出最上层的抽屉。里面全是文件,一齐分类归了档,标记着家、工作、财务。我匆匆翻过活页,再往里是一个装着药丸的塑料瓶,但在昏暗中我认不清名字。第二个抽屉里装满了文具——盒子、便笺本、笔、涂改液——我轻轻关上它,蹲下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一条毯子,也有可能是毛巾,在昏暗的光线下很难辨认。我掀起一角伸手进去,摸到了冰冷的金属。我掀开毛巾,下面是那个金属盒,比我想象的要大,抽屉几乎装不下它。我用手托着它,意识到它比我预想的重,拿出来的时候几乎摔到了地上。我把它放在地板上。
盒子放在我的面前。有一阵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不知道我是否想要打开它。它会带来什么新的冲击?恰如回忆本身,它也许藏着我甚至无法想象的真相、意想不到的梦想和恐惧。我很害怕。但是,我意识到这些真像是我仅有的一切。它们是我的过去,正是它们让我成为一个人。没有它们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只动物。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打开盖子。
它打开了一点,却又不动了。我以为它卡住了,于是再试了一次,接着又是一次,这时我才意识到盒子是锁着的。本锁住了它。
我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可是怒火冒了上来。他凭什么锁住这个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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