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手掌,轻轻地用手指蹭着掌纹。
叶勉看到他手上的茧,无奈地深呼吸。
他有太多的话想问了,可是总觉得不管问什么都是对这个人的伤害。
你是小时候走失的傅修杰吗?
你后来去了哪?
你过得好吗?
你还记得你的爸妈和弟弟吗?
每一个问题都是一把刀,锋利到一旦出鞘就能伤人。
叶勉开不了口,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什么立场去多问。
“交个朋友吧。”叶勉对岑缺伸出手,“我叫叶勉,今年27,在广告公司工作,家就在对面的小区。”
岑缺盯着他看,没有任何动作。
叶勉有些尴尬,笑笑说:“你好像不太喜欢交朋友?”
岑缺迟疑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手心都滚烫,握住的一瞬间,叶勉心头一紧,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这双手的粗糙。
这是干过很多活的手,有伤口,有老茧,但洗得干干净净。
“岑缺,”岑缺学着叶勉的样子自报家门,“今年……27。”
没有说自己就在不远处的工地干活,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因为不知道怎么说。
叶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岑缺只是看着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他们松开彼此的手,叶勉指了指被放在一边的剩下的半罐酒:“你喝吗?”
岑缺拿过来,递给了他。
叶勉笑了:“我们还挺默契。”
他喝了口酒,又低头看岑缺手腕上的纹身。
“曼陀罗。”岑缺说。
“什么?”
“你早上问我这是什么花。”
叶勉惊讶地看着他:“因为我问你了,所以你特意去查?”
然后他笑了说:“还是你本来就知道,只是早上懒得搭理我?”
“我不知道。”岑缺用手指蹭了蹭那个纹身,“我去纹的时候只是想盖住胎记,不关心是什么图案。”
胎记。
已经没什么可说了,叶勉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奇遇。
“为什么要盖住?”叶勉问。
岑缺盯着手腕看了一会儿,然后难得地笑了。
“你说呢?”
岑缺望向他,眼睛盛着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我不知道。”叶勉说,“为什么不想被认出来?”
“没有不想被认出来,”岑缺收回视线,同时从他手里拿过啤酒喝了一口,“只是不知道该被谁认出来。”
有一种人,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
叶勉想起第一次遇见岑缺的那个晚上,这人渐渐走远的背影让他觉得如同夜晚的游魂,原来,这不仅仅是幻象,一个在小时候被剥夺了自己名字被冠上了另一个名字的人,长大后,终于能把人生重新握在自己手里了,却开始迷茫了。
那个略显好笑的问题“我是谁”,在岑缺这里是撕扯他生命的鬼手。
叶勉又问不下去了,他拿出手机转移话题:“我去搜搜曼陀罗的花语。”
岑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叶勉给他宣读答案,因为他也很想知道曼陀罗的花语是什么。
这是他随便纹的,跟着他已经三年多。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人,那这纹身于他而言,也是命运的一种暗示。
叶勉笑了:“金色的曼陀罗代表不止息的幸福,绿色的代表生生不息的希望。”
岑缺意外地看着他,想了想,问:“我能看一下吗?”
叶勉有一些犹豫,可最后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岑缺看了一会儿,低头笑着说:“可是黑色的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他把手机还给叶勉:“纹身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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