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多么出众的一张脸,五官甚至有些平淡,但眉间眼角总有一番说不出的妥帖之感,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郑予北偷偷摸摸扫了一眼又一眼,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照相机,能把林家延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在心里,从此永不相忘。
人都说爱情使人卑微,先爱上的那个注定姿态不堪。可怜之前那么多年都一路长风破浪的郑予北,在见到林家延的十分钟内就完全触礁沉没了,想扳回来都无从下手。其实这时候的感觉最多是好奇,或者好感,绝对谈不上谁爱谁。但郑予北清楚地知道,他这就是玩儿完了,没救了——
因为他偶尔回头时撞上了阮棠的眼神,平常连笑一笑都稀有的一个人,居然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显然正在观赏一场好戏。
趁郑予北瞪着阮棠的时候,林家延瞥了一眼他微微泛红的脸,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于是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你旁边有瓶水,没开过的,渴了的话先喝几口吧。”
一通凉水灌下去,胸腔里欢蹦乱跳的心脏总算冷却一些,郑予北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顺手把那瓶子放了回去:“谢谢。”
林家延没再看他,只勾起唇角笑了笑作为回应。
其实这不是个莽撞的家伙,他当然看得出来。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一不是x_i,ng格的外在表述,一时的紧张是不会掩盖全局的。
至于他为什么紧张成这样,车里的三个人各自都很清楚。只是阮棠早有预料,郑予北难以置信,而林家延懒得追究而已。
第二天早上,阮棠再次在办公室里见到郑予北的时候,他已经很好地恢复了原样。
与阮棠不同,郑予北是一个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得热情洋溢的人,似乎从来不失望,也从来不低落。任谁年轻的时候也都是急着要功成名就的,比如与大企业合作的时候,办公室里大多数人都希望多承担一些编写任务,或者直接出面去跟合作方商谈,以期给人家留下深刻印象,往后的职业生涯能够一帆风顺。但郑予北不会去抢这样的机会,阮棠曾经想过,可能这就是所谓与生俱来的自信,让他不会急于占有什么,而是兴致盎然地将自己的能量散布到很多繁杂的琐事上去,且并不认为那是一种浪费。
在这个小小的社会里,郑予北会主动帮别人复印点什么东西,因为他正好站起来倒咖啡;郑予北会经常打开窗换换空气,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人哮喘,最好能避免长时间闷在空调房间里;郑予北甚至不介意替单身汉们牵线搭桥,连明摆着喜欢他的小姑娘他都能坦然把机会让出去……
不过这一点倒不是因为他为人好,而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这样看似不争不抢的家伙,实则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每个人都认为他值得信赖,阮棠旁观了这几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心地纯良,真心实意是为了别人好。但事实上,阮棠深知他是个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什么都不屑于深究的人。他们同窗四年,后来又长时间共事,可要不是郑予北亲口告诉他,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位挚友的取向。仅凭这一点,他郑予北就绝不会没心没肺,反而有可能是行事滴水不漏的x_i,ng格——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他懒,他觉得不值得,索x_i,ng求个开心,万事都顺其自然。
把这些印象综合起来,阮棠对这个家伙的评价还是相当高的,所以对于昨晚刻意让他见到林家延这件事,他只有瞒着当事人的一点点愧疚,但绝无悔意。
家延总是孓然一身,阮棠无疑是家人朋友里最担心的一个。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用意终究是好的,希望郑予北跟林家延真的能凑成一对,然后好好地、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午间休息的时候,郑予北照旧跟他一起吃饭。因为对饮食都没什么太大讲究,楼上两个人合作写的程序又没完成,一人两个汉堡一杯摩卡就算是午餐了。餐厅里根本没几个人,满楼的工程师们都忙于敲打键盘,用他们早已习惯的非人类语言与机器进行交流,命令它们产生各式各样的程序,有空乘电梯下来一趟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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