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尘柘寺罢。”一人怀抱一人,一人肩负一人,隐晦的月下,他们不及催马,也不及说多余的话。只是一路疾驰着,犹如赶赴着一生一场的天荒地老。
夜没有尽头,路没有尽头,那么人,是不是也可以没有尽头?
不知因云色太浓郁,还是因风声太萧飒,曾经多少的天地浩大,在这一刻,似乎都在心里一同倾塌。
坚持了太久,上心了太久,曾以为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只要再多进一步,那么早晚都一日会入驻到那个人的心里,奈何直至生死一瞬,才明白原来自欺的太多,最终连真话也成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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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垣翰郡开始落雨,雾蒙蒙的落在挤满了人的尘柘寺里,潮s-hi了所有人的眼睛。
“主人怎么不赶他们出去呢?”有匆匆赶至的部下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珠,向沈殊白问的不解。
“江淮,你不明白,这是天局。”手负在身后,眼则望向原先西边的那片禅室,此时早已坍塌成了一块块的碎石,再不复本来模样。
天灾面前,再坚固的城池原来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他勾了勾唇,表情有一瞬的模糊。
“多谢。”身后一阵脚步声,再开口,谁料得会是李祁毓。身形一僵,但很快又作了平素的风雅:
“我并不是救你,你又何必言谢?”目光偏转,旋即被一双湖色瞳狠狠撞上,视线于是下落,方才瞧清原一直有双手扶稳于这人的肩头,只是在夜色下,难教人辨清。
喉头一哽,目光且望着,却是再不向前,“要杀你,刚刚就能动手,我沈殊白取人x_i,ng命,从来都不嫌胜之不武。”
“生意人只讲利益不讲人情,李某自然是……不如殊白你一门算盘打的j-i,ng的。”话说的退,仅是退,李祁毓仰着脸,身体甚至不知是否故意的向旁扶着他的苏少衍靠了靠,“不管怎样,我李祁毓欠你一条命。”
后面跟着的这句声音很轻,可内容却是重。让一个平生最恨的人救自己,或者被一个平声最恨的人相救,这对彼此而言,恐怕本就是再难抉择的一次考验罢。
毕竟在那种时刻,真真说要做出脑子一热的事,也不是没有的。
“那就欠着好了。”话向着李祁毓,眼却分明望向苏少衍,可惜再怎样长久对视的目光,总都有一个人要先离场。
“这天局,你想不到,公子昀也未必料得出。”身后传来苏少衍的声音,沈殊白勾起唇,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一夜无话至天明。
因着落雨的关系,到了清晨,天还依旧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城廓的尘柘寺里,前夜的地崩早已破坏了绝大部分的建筑,四扬的尘土也被无尽的落雨冲刷入地底。人们的哀痛、愤骂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则是旷野里愈发传的远的诵经声。
大雄宝殿的数尊佛像金身被毁,殿前残破的石碑上,一名小沙弥正跪坐着,认真的敲着手里的木鱼,怎奈何调子总似慢了旁人一拍,再长又短的,颇是显的突兀。
如此也算是为超度么?有人皱起了眉。
“清明今日敲的很好。”有身披袈裟的老者走上前抚向他烧过三点戒疤的头顶,“相信师父,能感知世界的,并不只有眼睛。若心澄明,则一切皆澄明。”
原来……竟是位盲童么?有人开始唏嘘。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若心怀南溟,则无处不是南溟么?苏少衍看了眼身侧站着的李祁毓,一瞬的十指也交握紧。
“我会治好你的,我一定会。”
微勾了唇,李祁毓冲着他的表情也倒真像是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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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傍晚的时候,先前派出去平康酒楼将七静王请回的人,才终于回了来。
“这……王爷他……”噗通一声跪下,脸上的战战兢兢实际也将后面的内容表达的足够分明。昨一夜地崩的死难者数目尚在统计,至于说多死一两个人,本来于沈殊白而言,也不是什么太打紧的,可是……
“那被软禁的沈昀呢?”面色一沉,停了停,于是只好换了方向。
“他……他跑了……”
“什么!”
“陈二他里里外外都翻过了,没……没人……”
“饭桶!你们这帮饭桶!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握拳的手狠狠砸向石台,沈殊白身形一顿,险些撞上迎面跑来的苏少衍。
一双湖色瞳似被谁募地就抽了魂,咫尺的距离,也像是被扯开了很远。为什么上天要先给你一个希望再让希望破灭掉呢?与其如此,不如是直接颠倒了顺序,不是更好么?
天地如斯浩大,何以在多走了这一程以后,回到的又竟会是原点?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能读懂这人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甚至也觉得自己能安静的呆上一阵或长或短的光y-in。
眼里求、心中欲、乱世局、江山棋,归根结底,究竟哪一个才是心底最本真的希翼?他牵起唇,目光流转,不想又扫见了在这人身后立了许久的李祁毓。
“施主请节哀。”风一瞬的将细雨吹的偏了,顺便的也送来了那袈裟上常年受佛香熏绕的气味,“苍生逢劫,天地同悲啊。”
老方丈双手合十,深深向苏少衍一揖。他的容色虔诚,一个分明做了上千次的动作,再重复,也怀着如同第一次做的恩慈悲悯。
“尘柘寺两百二十余年基业,昨日一夕被毁,施主以为,这是尘柘寺的幸还是不幸呢?”
“尘柘寺始建于攘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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