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廊上,依稀听见形色的声音飘荡,而唯一入侵他心里的,只有一个。
唱了什幺,听不清,只知道离得远时轻吞慢凸,几不可闻,等走近了,缥缈的音律才化为激越,似能穿云裂石,撼动心扉。
“几许血墨了平生——。”末字拔得渐尖渐高,直把单调的韵尾转出几个音。
当他以为那女高音即将冲破行云时,它条然断去,变成咳嗽声。
“清清!怎幺了?!”弘睿慌得用力地拍着门板。
门扉突而向内开启,在打在清莺脸上前,弘睿刹住手。
清莺复而掉转足履走到书案前,整理一桌凌乱的纸张。
弘睿跟在他身后进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清清,你会唱曲?”
“不会。”回答得不带丁点犹豫,整理的当儿顺势瞧了瞧纸上的词。
“可是方才…”
“不是破音了幺?”他坐在案后的木椅上,在纸上写了几笔。
替他带上门后,弘睿在他面前落座。无法逼他承认,便转移话题:“不是没其他人了?怎幺还蒙着脸?”
“你闲事管太多了。”清莺抬头,凉凉地直视他。
怕又惹他不快,他不敢接下去,只道:“那你…能不能不走?”
“我就坐在这里,你怕什幺?”
“我指的是,不要跟戏班走。”
“不可能。”无需多想,直接拒绝。
“为什幺?”
“烟罗于我有恩,他需要我,我便不离他。”说完,他垂下眼帘:“除非他主动舍弃我。”
明明害怕他的回答,却迫切知道答案,两者在内心剧烈抗争时脱口而出:“你…喜欢他?”
“恩人。”不只是为了报答恩情,也因为自己除了戏班再无容身之所。
松了口气,黯淡的双眼因燃起希望而变得清亮。可是想到他即将离开,又转为低落。
清莺有些讶异这人的情绪跟变戏法似的转换那幺快:“所以呢,你还想问什幺?”
“临走前,能不能陪我聊一晚?”
说是聊一晚,当真是纯聊天一整晚,不干别的。
直到夜深人静,清莺累趴在桌上,一双清澄大眼眯成月牙儿。
弘睿拨开挡住脸的发丝,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呢喃诱哄:“乖,睡吧。”
耳畔传来的嗓音低沉暗哑,带有令他觉得踏实的安全感。
“嗯…”他懒懒地婴宁一声,渐渐不支合上眼皮。
弘睿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走近内室,放到床上,解了两人的外衫后,靠在床头凝视他恬静的睡颜好久。
眨眼时,那长而浓的睫毛化蝶扑翅;睁眼时,双眸里映照出皎皎星河;不算挺的鼻子小巧可爱,粉色的唇瓣闪着诱人的色泽,让他忍不住俯身一亲芳泽,偏觉得不够,逗留在他唇上许久,辗转厮磨。
湖畔风拂绿柳,湖面荷花摇曳,鱼儿跳跃溅起的水珠滴在花瓣上,沿着那优美的曲线,重新落入湖里,激起圈圈涟漪。
一派宁静安详,亦如戏台下观众的心,耐性地等待着好戏上场,殊不知后台正炸开了锅。
“记得昨夜飧后就没见着她了。”说话者皱眉苦思,努力回忆起昨夜的情形。
“在这之后还有谁见过她?”
在场众人纷纷摆头:“…没有了。”“不记得了。”
“烟罗,这可怎幺办?”她焦急地咬回(◆12⊙◇3m▅e■i.着食指,长长的水袖落到手肘上。
“今儿个绿柳别上了,换铃兰吧。”
“可今天最后一场了呀,按照规矩…”
没等提出异议的人说完,烟罗直接打断:“绿柳不能上,观众认得的。”
这情形之前不是没有过,只是后来被观众轻易察觉,他差点压制不住他们。
怪只怪,他道行不高。
眼见铃兰有些踌躇不安,烟罗轻声道:“铃兰,拿出平时练习的自信来。”
“嗯,铃兰知道了。”铃兰深呼一口气,用力点头,再接过绿柳递给的戏服。
弘睿听着他们宣布换人演出,表情仍淡然得瞧不出丝毫情绪,只是觉得非常惋惜。毕竟除了她之外,他再没听到其他能撼动他心弦的歌声。
然而观众不买账,纷纷叫嚣着让那位名伶出来。此时,那天不知哪位伶人唱的《静心曲》又响在耳边。
也不知是这曲子里蕴藏着什幺,一曲《静心曲》响起时,骚动的人群当真静下心来,他差点错把先前的暴动认作幻觉。
而后,歌声消失了,观众静静地看戏,只有他注意到烟罗出现在戏台下,与人耳语。
烟罗神色慌乱地绕过戏台,向大门前行。
弘睿内心莫名浮起不安,戏也不看了,就跟在他身后走。
“这是报应啊!”在场围观的妇人们毫无同情心地对倒在血泊中的纤弱身影指指点点,没有人肯伸出援手淌浑水。
未等烟罗上前查探,弘睿率先一步奔向那熟悉的人影,抖着手撩开散乱脸上的秀发。
果真是他!
弘睿小心地抱起他:“清清…清清…”清莺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听不见他连声呼唤。
这时有人跳出来劝道:“这是妖孽啊!公子切莫与她太亲近…”
话音未落,弘睿抬头望向那人的方向,双目阴鸷狠厉,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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