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穿着一条脏兮兮的黑色布裤子,裤脚扎着,脚上也是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站在雪地里。
都已经入冬了,前天还下了一场大雪,这个天气,穿得这样单薄,不冻得发抖才怪。
宋春见她这样,心里先就可怜起她来。
她披散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头发上甚至沾着一根枯草,乱发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加上她的脸又脏又花,宋春也看不出来她年纪。
只不过,听她的说话的声音,看她没被乱发遮住的那一小半边脸,宋春觉得她年纪应该不大,或许比自己还小些。还有她小半边脸上,有一只圆溜溜的眼睛,贼亮贼亮的,透着一股子灵气儿。
女叫花子在宋春打量她的时候,又哀哀地说开了:“大姐,我一瞧你……瞧你就是好人,前些日子,我跟家里人从关内到关外来,爹娘预备在这边置块地讨生活。没想到在前头百八十里的山道上遇到一绺胡子①,我家里人吓得各自逃命,我也逃了。这一逃,就跟家里人失散了,我到处找,到处找,都没找着……”
说到这里,她开始哽咽起来,那一只露在乱发外的黑亮的圆眼睛里头也包着泪,眼看要滚落下来。
“……那个……姑娘,你别哭,总会找着人的。”宋春结结巴巴地安慰她。
二妞这是头一次听到宋春说话,之前,她在林子里可没少跟踪过宋春,看她拿着猎|枪打猎,林子里不时响起枪声,还有那条白色的猎狗的吠叫。
宋春进山打猎往往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身手敏捷,沉默寡言。
二妞没想到跟她矫捷灵敏的身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猎户开口说话结结巴巴的,嗓音有些哑,透着实诚和腼腆。
嘁。
二妞心中暗暗发笑,她觉得小猎户真挺有意思的。
“大姐,我好冷,好饿……饿得发晕……”她故意抖抖索索地说,然后装作拿不住手里的破瓷碗,往前一载,载到宋春胸前。
破瓷碗落下去,落到院子里雪地上的一块碎石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了几块。
宋春赶忙伸手扶住她,左右瞧瞧,四周雪地白茫茫的,雪风在屯子的疏落的房子中间肆虐,再看看晕倒在自己怀中的姑娘,发了善心。
她把那一腿狍子r_ou_扔在雪地上,一只手伸过去紧紧地抱住怀中女叫花子的腰,半抱半扶的,把她弄进了屋。
绕过灶台,宋春把女叫花子放到了炕上,再从炕柜上抱下来被子抖开,给女叫花盖上。
盖好被子,她一打眼看到女叫花子穿着破烂黑布鞋的脚还露在外面,又给她把鞋脱了。宋春看到女叫花子的脚白白的,十分秀气,一点儿也不脏,就把她的一双脚放进了被子里。
也许是身上盖了被子有了热气儿,起先晕倒在宋春怀中的女叫花子缓过劲儿来,慢慢睁开了眼。
宋春忙对她说:“姑娘,你躺躺,我把炕烧上,隔壁赵大爷叫我去吃饭,我去去就回,给你带点儿吃的。”
二妞装作有气无力地点头,充满感激地对宋春道谢。
“春子!春子!”赵全发在外头粗着嗓子大声喊,“你咋还不过来呢?”
“就来!”宋春在屋子大声答应。
她麻溜地跑去抱了柴火来,先把灶烧起来,又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到铁锅里,盖上锅盖烧水。
看看灶孔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燃起来,宋春拍拍手,十分满意。
这下子炕上的姑娘不会冷了。
她看一眼被窝里躺着的女叫花,指一指东边赵家,和声说:“我先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躺着吧,暖和。”
二妞在被窝里“嗯”了一声,很快活的声气儿。
宋春大踏步走了,出去带上门,捡起雪地上已经冻成一坨的那一腿狍子r_ou_去隔壁赵家。
起先规规矩矩躺在被窝里的二妞等着宋春一出去,立刻就弹坐了起来,拂开遮住半边脸的乱发,黑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属于小猎户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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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一伙土匪。
第2章 第二章
宋春推开赵家的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掀掉头上戴的狗皮帽子,她露出了一头剪得很短,黑得发青的短头发,乍一看,是一个肤色白皙,眉眼俊俏的年轻人。不过,往下看,看到她比男人更窄的肩,以及微微隆起的胸,就晓得她是个姑娘家了。
宋春朝着炕上坐着的一家人含笑打招呼:“大爷,大娘,大哥,嫂子。”
被她喊做大爷的赵全发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他老婆周英跟他同岁。
儿子儿媳早年得了传染病,年纪轻轻相继病亡,留下一个孙子赵武。
老两口养大了赵武,十九岁的赵武今年初才娶了媳妇,媳妇名叫孙莲花,比他小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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