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的位置看不见他与元熙的动静,才刚回头,兄长已站起身。
「怎么了?」
元熙背对着我们,侍从站在他对面,青着脸,嘴动了几动,便翻白眼瘫倒在地。
兄长止住走过去探问的步伐,怯怯地喊着:「元熙?」
元熙转身,双唇间露出半只血淋淋的小手,他舌头一卷,将这半只手吞没,大口咀嚼,连皮带骨咽下肚後,咧开鲜红的嘴笑道:「弟弟,好吃。」
血r_ou_模糊中,他的红唇白齿分外显眼,他手里的孩子脸色乌黑,早没了声息。
兄长捂住嘴双眼圆瞪,忍不住呕了出来。
一个月後,元熙出宫,成为诸王子中第一个开府置官署的。我顺便给他安排了亲事,对方是原漠南总督左巡的独子左听川。
上回行刺之事,左巡竟也掺了一脚。对朝政如此热心的边将,留着是个祸害,我除了他兵权,命人将他与一家老小押解进京,谁知他的独生子中途脱逃,更不料这少年又自己跑来击登闻鼓,要为父亲伸冤。
我召了他询问,此子对父亲所作所为竟没半点知晓,胡乱热血仗义,实在可笑,登时就要杀了了事,转念一想他功夫了得,x_i,ng格又单纯好控制,或可留用,後来便以免左巡一死为交换条件,命他去监视元熙动向。
元熙那小子y-in险刻毒,猜忌心着,遇到左听川这种看似横冲直撞的个x_i,ng,必定越发疑心着着,足够让他束手束脚一段时间了。
本朝素来没有同x_i,ng相婚之事,我将一名罪臣之子许配给元熙,顿时引来朝中哗然。元熙得疯病的缘由,群臣都单纯当作思太子一家遭屠戮时他受刺激太大,也明白我虽然为了显示仁德而留下了他的x_i,ng命,但却绝不会让思太子兆功的血脉再次承续——
抱着这种想法的大臣们,都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还有一些人则觉得就算父辈有再大罪孽,我用这样的方法侮辱两个出身高贵之人,未免有失人君风度。我意已决,自然不会因为不咸不淡的谏言而改变。
我也告诉了兄长此事,他对此不置一词。应该的,他本来可以有别的寄托,元熙扼杀了那个小小的新寄托。
徐博是知道更多「内情」的人之一,此人颇有点管仲的风范,心愿是辅佐英主缔造盛世,对于「寡人有疾」之类的细枝末节,则从不过问。
正因如此,他也跑来劝阻,令我有些意外。
「朕以为,徐卿家比旁人更明白。」
「臣冒昧揣测,陛下是想逼出元熙殿下本x_i,ng。」徐博一脸老谋深算,分明是笃定自己想得没错。
我笑了。「不愧是徐卿。」
「臣不敢当。臣愚昧,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走这步险棋。陛下当时留着他的x_i,ng命,自有陛下的考虑,臣不敢过问;可现如今既然放他开府,那自是不将人搁在眼皮底下也无妨了。」
他故意顿了顿,我暗骂他老j,i,an巨猾,说什么不敢过问,这不就是拐着弯试探我与兄长眼下的关系。
见我没有反应,徐博轻咳一声,续道:「心腹之患,斩草除根尚且不及,怎能养虎为患?」
我摇头。「说什么虎狼的,不过是毛还没长齐的孩子罢了,掀不起多大的波澜,不足为虑。」
「此子尚在稚龄,心思便已深沉莫测,陛下心怀妇人之仁,臣恐有朝一日祸起萧墙。」
我佯作怒容:「大胆徐博,你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竟敢看轻朕吗?」
徐博镇定如常,道:「『靡不有始,鲜克有终』。陛下四年来励j-i,ng图治,好不容易使海内归心,臣实在不忍看大好基业,最终因细小疏漏毁于一旦。」
他说完跪下磕了个头,道:「臣自知言语冒犯天听,然不吐不快,请陛下降罪。」
我望着他的头顶乌纱,叹了口气。「起来。别人怕朕也就罢了,连你都一口一个冒犯、死罪的,不觉得别扭吗?」
他口称谢主隆恩,站起来後低头抿嘴,却分明是在憋笑的样子。
我从几案後绕到他跟前,捶了他肩头一记。「老小子,朕就知道你心中没半点敬意。」
他晃了晃站稳,装模作样地惶恐躬身道:「臣不敢。臣所说都是肺腑之言。」
「那朕也说一说肺腑之言。」我走回去,隔着几案与他对视。「朕觉得很无趣。」
徐博瞪眼。
「你难道不认为以前每天冲锋陷阵的日子,过起来更有滋味吗?」
「天下已在陛下掌中,眼下的要务是守成无疑。」徐博说着,眼珠子转个不停。
我受不了地朝他摆手。「朕没有要打仗的意思,你可以停止盘算粮草从哪里调拨了。」
「……臣遵旨!」
一个人思虑太周全也真是麻烦得紧,我只得告诉他:「你回答朕的问题即可。」
「臣不觉得目前生活比以往无趣。每日里都有许多人要见,许多事要商讨,虽说身居宰辅之职,具体事务尽可交由六部分理,但『总揽机要』几个字,就足够让臣团团转,推动政令颁行、查看实施後效、应付派系争斗、考核官员c,ao行……这种种事端牵涉的j-i,ng力比当年在战场上谋划厮杀时,还要多上好几倍,臣忙得分身乏术,实在不觉得有何无趣。」
「案牍劳形,难道你不会不耐?」
「朝政纷繁,如何审时度势、因势利导,臣觉得思量起来十分有趣。」
徐博言谈间流露出一种傲人自信,几乎令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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