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焕渊站在石榴树前,仰头从天空看到房顶,微微出神,仿佛被那流光溢彩的瓦片所感动。三人颇有耐心地陪他站了一会,终于个头最大的一位上前捅了捅他腰眼。此人一身黑衣,体格结实,面庞极为粗犷,说出话来声音却赫然是个女子:“就埋在这棵树下吗?”
冯焕渊道:“正是,云姑娘请便。”
云姑娘伸脚跺了跺树根周围的地面,道:“这土起码半年没动过。”
冯焕渊叹道:“唉,是吗?怪不得这树长得这么磕碜。那可能我记错了。夜黑风高,惊魂未定,记错了也很正常。”
云姑娘狐疑地问:“你当真埋在树下?”
冯焕渊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另一人深思熟虑后c-h-a话道:“这院里只有两棵树,既然不是这棵树,就一定是那棵树。”
这人矮小又干瘪,中间粗两头细像个枣核,两只小眼睛滴溜乱转。众人都深以为然,于是又绕过房舍转回前院去。柿子树在空有颜色而无温度的日光下瑟瑟发抖,冷不丁一个熟透的柿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露出鲜艳的内瓤。小个子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先让冯焕渊,又让云姑娘,被谢绝后高高兴兴咬了一口。那第三人是个面色病黄的高个子,有严重的驼背,看起来细瘦得可怜,怒道:“为甚么不让我?”
小个子道:“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吃柿子。”
高个子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云姑娘喝道:“够了!”声若洪钟,震得树身都晃了两下。那两人立刻恭恭敬敬站好。云姑娘绕着树走了几圈,在东南方位站定,脚尖探了探周围的浮土,向冯焕渊道:“敢是这里。”
冯焕渊道:“正是,我也记得是这里。当时我心烦意乱,埋了并没有很深。”
云姑娘道:“你不怕房主人发现?”
冯焕渊道:“他发现了就是他的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说想要,我也就立刻带你们来了。”
云姑娘泥塑木雕般的面颊松动了一下。“你倒很大方。”
矮个子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铁锹,很自然地拍了一下高个子的胳膊。“挖。”
高个子面露悲愤之色,但却没有再抗议,一下一下卖力地挖起来。矮个子倚着一把锄头站着,对冯焕渊笑道:“你倒很好说话。依你大师兄开出的价钱,我们都以为你是极棘手的人物,不知道怎样的三头六臂,慎重起见给你安排了最高规格接待,什么销魂香,忘忧散,没想到都没用上,只让你拿剑换命,你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冯焕渊的表情看起来是很庆幸他没有用上:“看来我叫诸位虚惊一场。”
矮个子摆手道:“不不不,这样就好,这样很好。”他凑到冯焕渊身边,几乎是踮着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不过你也太轻信一点,你就没有想过我们可能拿了剑,却杀了你?”
冯焕渊适度地吃了一惊,随即笑道:“我一看就知道诸位并非如此背信之人。”
矮个子很自豪地努力拍了拍他肩膀。“那自然,我盛氏三杰都是有一说一,驷马难追的人物,拿钱办事,童叟无欺。你师兄长得一表人才,眼光却不敢恭维,这等杀人夺物的大事居然交给那死哑巴,真是大大有损了我盛氏三杰的薄面。好在我们出其不意,暗度陈仓,抢在哑巴之前找到了你,这回定教他悔青肠子。”
他说一句,冯焕渊点一下头,末了问道:“不知贤兄弟姐妹拿到虎尾之后,要怎么处置?是交给我师兄,让他心服口服,还是自己留着气他?”
矮个子犹豫道:“这个,还真没想好,看云姐怎么说——盛圆,你是早上没吃饱么?怎的挖了这么半天?”
盛圆抬起头来,满脸苦大仇深:“你一人吃了十个饼子,又有甚么用处?我挖了三尺多深,还不见老虎尾巴一根毛,分明这姓冯的在耍弄我们,你还在跟他称兄道弟!”
冯焕渊c-h-a嘴道:“盛方兄,说来从刚才我就有点在意,贤兄弟姐妹不知是否一母所生——”
那名为盛方的矮个子和盛圆一起吼道:“谁跟他一母所生!”
云姑娘一直凝神观察着铁锹翻出来的泥土,此时颇为不满地瞪着二人。盛方很快镇定下来,又满脸堆笑道:“冯兄弟误会了。我们三人并无血缘,只是乡里人多姓盛——不过实话说,冯兄弟,你是否又记错了东西的位置?”
冯焕渊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刚才在想,会不会在井……”他在三人变色之前匆匆否定这玩火自焚的可能x_i,ng:“没错没错,虎尾就埋在这里没错。”
云姑娘眉角抽动了一下,语调铿锵:“再挖一刻钟。如果还找不见,冯焕渊,休怪我们不客气。”
她称呼冯焕渊全名也很生硬,但可以想见她哪怕称呼公子少侠都一样生硬,这只是一个坦诚的威胁,没什么特别的恶意在里头。冯焕渊还未答话,忽闻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诸位不请自来,倒还讲究客不客气?”
这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众人全无防备,矮个子惊呼一声,向前跳出一步,转身把锄头拦腰一抡。那高个子反应比他还快,铁锹带着一头灰土迎面就砸,当的一声,却是撞到了锄柄。
方才说话的人已经不在原地,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一旁的云姑娘握成爪形的右手突然暴长般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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