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农民工讨薪跳楼?怎么每年年底都有这段?”同车的警察接起电话,“好,我这就过去。”
“许队,我这可能来不及送你回去。”那警察说声抱歉。
“没事,你直接开案发现场吧,我也去吧。”许传风脑中还是案子的事,顺口答。
“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他们是不能给我钱的,我也不活了,”隔着老远就听见凄厉地喊声。
遥遥地,能看见一个穿着棉袄的中年男子站在七层楼高的房顶上摇摇欲坠,地面围了一圈围观群众,来来往往的警察正在铺垫子。
三位警察已经上了房顶,但根本无法近前,只要稍微靠近,中年男子便立刻激动起来,朝着更加靠近边缘的位置上挪。
“别过来!”呼啸而逝的大风,吹得中年男子的防寒服哗啦啦响,再过一会儿,即使他不想跳楼,大风也要把他吹下去了。
一个清瘦纤细的男孩子一手拉着护栏,一手拉着他,手心微微滑,但神色是很平静的。
男孩子眼睛犹如琥珀,纯良无害地看定了张牙舞抓的跳楼者,毫无戾气,但也不容人反驳。
“小双!”许传风只看了一眼,隔着人来人往,匆匆一瞥便与他相认,惶然地冲出了车门挤入了人群中。
“许队,你。。”开车的警察看到连车都没停稳,许传风就冲出了车门,险些一个趔趄摔跟头,赶紧停下车追了上去。
许传风和办案警察尽量放轻了脚步,慢慢向楼顶移动,几个已经在楼顶的警察不断地看着他们打手势,表示自杀者情绪十分激动。
“都是骗子,一个个的都是骗子,我刷了一年的外墙,受的大罪,全身都长满了包,最后一个大子儿都没得着!全喂了狗肚子里。”中年的男子越来越激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人的心理活动是很复杂的,说实话,他最开始真的只是想借跳楼向社会施压,让包工头还给他他的工资,让他可以有路费,带着学费回家和孩子过个年。
谁想越说到情绪越激动,多年来的辛酸苦辣悉数涌上心头,一家老小重担在肩上,社会风刀霜剑相逼,这么举步维艰,朝不保夕,活什么?
万丈深渊,在他看来却是解脱的曙光,变作了珍馐美味在前怂恿,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李叔叔,你是我的当事人,官司还没到最后,我以我自己担保,我不会放弃,您,也别放弃,好吗?”程双拉紧了他,死死地不放,另一只手握紧栅栏。
“小程律师,孩子,辛苦您了,”他沧桑的脸上笑了一下,一阵风吹来,神经已经略微错乱了,他看向了阳台下面,几乎不是百尺高楼,而是天堂胜境。
他终于将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另一只手,轻轻地拉了程双一把,像长辈对晚辈最温柔的牵引。
程双一动未动,生生地受了他这一拉,他们同时坠入了栏杆外,悬在了半空中。
楼下的人群与楼下的民警同时乱作一团,“程律师,坚持住,拉住啊!左手拉住护栏,千万别松!”民警估计着那自杀者在下面,应该看不见他们过来,蹲低了身子悄悄移动靠近。
程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了自杀者,那人下坠的力量很沉,直教程双的身子也下移一寸,贴着生死的边缘,只差程双如在海上漂流经年之后的放弃挣扎。
死亡如此轻而易举,生是如此艰难。
一阵阵的北风吹来,他的脑内也是一片拥挤,形形色色的念头,只觉忽而一抬头,看到了许传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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