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见他呕血,面上却也没显出焦急之色。反而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我说过剑器只是死物,不如送予有缘之人。我觉得你有缘,自然便送你了。”
郁苏强忍住从心口泛上来的缕缕阵痛,不禁嗤道:“那又为何收回那支笔?”
萧焕面色很柔,径直伸出一只手,擦去他从额头流下的汗水,又转而捏住了他的下颔。
“这话我只说与他一人听。”他望着郁苏,又是一笑,“你是他吗?”
第7章 第 7 章
7.
郁苏脑中昏昏沉沉,头痛欲裂。耳内萧焕的声音变得无比模糊,怎么努力也无法听清楚。他只下意识地摇头,仿佛这样便能使那疼痛减轻些许。萧焕伸手出去垫在他的后脑,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旁说着什么,语调极尽温柔。
那无比耐心的话语仿佛是远隔十万里外的海底一块崩裂的礁石,在他脑子里制造出巨大的轰鸣,与被封存的远古记忆中谁人声音逐渐重叠。他犹如置身幽冥地底,本能地想要抓住那一缕飞逝而过的情思,却被周身的满目黑暗压得动弹不得,看不到光,亦看不到解脱。
“我不是……”郁苏混乱中一把抓住萧焕的手,两眼不住地发黑,却还是固执地要一字一句说完,“……谢明秋。”
他感到自己的心正被两方毫不留情地撕扯,一方焦急地在他的脑海中翻搅,不住地呐喊——你想起来啊,快点想起来,语调中甚至带着一点兴奋;另一方却无动于衷,还狠狠朝那焦急的小人啐了一口:哪儿来的什么谢明秋,谢明秋早就死了,萧焕都说了他亲眼见他下的棺,怕不是相思成疾得了失心疯。
他说完那句话,便松开萧焕的手要收回来,谁知萧焕将他的手掌反手抓住,一把将他拉近自己。郁苏猝不及防,向前栽倒在他怀里。下一秒,那人竟一把撕开他衣衫的前襟,目光如炬,将他的锁骨凝视了片刻,突然低下了头在那处死死地咬了下去。
郁苏吃痛,嘶了一声,奋力挣扎起来。萧焕却紧紧箍住他的腰,任他又骂又踹也不出声,只将他抱在怀里,头部埋入他的肩窝。过了一会儿,整个身体都发起颤来,竟低低地笑了。
郁苏只觉吓人,方才被他咬的那处伤口本是个莲瓣状的胎记,经这么一番挣扎,裂开了一道口子,温热的血渗出来,沿着白皙的皮肤一路流,淡淡的血腥味飘在半空中。他挣动几下,见实在逃不出他的桎梏,也渐渐消停了。四周一瞬间陷入一片岑寂。
过了良久,郁苏坐在萧焕怀里,竟渐生困意。他侧过脸,蹭蹭萧焕的发丝,道:“我要回去了。”语调中满是疲倦。
萧焕便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与他对视。这会儿他的神情又变得淡然自若了,仿佛刚才失态的是个傀儡。只一双眼如碎星入海,水火交迭。
郁苏看着他,疲倦中又觉出一点不甘来,正要开口再骂他两句,他却伸出手,在郁苏后颈间一劈。怀中人便整个软了下去,窝成他怀里安静的一团。
他起身,将郁苏打横抱在怀里,开了房门迈进去,将人轻轻放在榻上。又坐在床沿静静看了他片刻,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掖好了被角,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郁苏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他好像做了个悠长昏黄的梦,可又好像不是梦。地窖潮s-hiy-in冷,道路两侧闪烁着幽暗的烛火。石阶被腐朽的青藤缠满了,无处下脚。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只觉越往下走光线越暗淡,待到长长的青石走完,眼前便现出一间石室来。他上前去伸手要推开那扇石门,它却仿佛早有感应,兀自向内悠悠打开。
石室正中是块活板门,又有往下的路。他恍惚间觉得不能再往下走了,身体却毫无所觉。径直沿着那打开的窄直小道向下缓缓行去,却像是无底洞般没有尽头。他走到最后,口干舌燥,皮r_ou_酸疼,道路尽头终于映入眼底——那竟是个小小的石坡,石堆垒成山坟的模样,石堆前还立着一块木制的碑。一人青衣长衫,两鬓有点点星白,背对着他在那坟前,孑然而立。
看到那人,他不知为何高兴起来。又向前跑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了。他心下焦急,又大喊那人的名字。他口中萧焕萧焕地叫,那人竟仿佛真的听到了,慢慢转过身来。郁苏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是被惊了一跳。萧焕还是那张脸,那双包罗万象的双眸却不见了,眼窝里燃着两团明晃晃的磷火,血从其中汩汩流出,如明烛滴下泪来。郁苏心中更为惶恐,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他的衣袖,依旧是半分距离也移近不了。
正当这时,萧焕身后那石堆上方竟冒出袅袅青烟来。那青烟逐渐升空,最后在空中化出一个人形——正与郁苏的长相一般无二。
那人影似有所感,朝郁苏投过目光来。他眼里无波无澜,清浅得如同一池冰雪。然而下一刻,他却从身后拥住了萧焕的身体,青烟化成的头颅枕在萧焕肩上。他双臂环在萧焕胸前,侧脸轻轻蹭那人的脸与他温存,下一瞬却是将手径直c-h-a入了萧焕心口,从那处慢慢地挖出一颗跳动的心来。郁苏心下大骇,失声叫出来。萧焕却又好像听不到了。他整个人被身后的鬼魂抱在怀里,唇角微扬,口中呢喃着什么,那空洞的眼眸竟显出几分安详来。一时间青光大盛,那心脏跳动的声音敲打着郁苏的耳膜,令他目眦欲裂。坟前的光愈来愈刺目,他眼瞳也被激出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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