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蒙和杨子越为此还惊讶了好一阵。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在养孩子,看见叶离到了那边兴奋地给他说学校怎么样、哪有什么好玩的、什么东西好吃的,他都跟看到了、尝到了一样。他第一次有这种全心全意希望一个人开心的感觉,很奇妙,好像他是他另外一个存在。
不过叶离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了,有了新的朋友,他不认识的。有了新的老师,看起来比他厉害。有了他不了解的作息、习惯和爱好。
时间一长,新鲜的东西都汇报了一遍,叶离也就没什么可说的,电话就变成一周一次。后来叶离发现了那个机械臂可以借鉴的地方,给他说过后,俩人就各自忙开了,一来一回地通过邮件联系。
聊天这件事很奇怪。童演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一个哥们儿,每天都会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说的都是今天吃了什么,留了什么作业之类的事情。隔壁宿舍也有个人,是每天都给他妈打电话。每天都聊,反而有的聊,因为会事无巨细。
当然,绝大部分需要用电话维持联系的两个人,从分开起,打电话的频率是个下降的过程,只不过下降的速度有快有慢。这点适用于情侣、父母子女和朋友。
童演最开始上大学,开始也给他妈打电话,两三天一次,后来频率迅速下降。到后来几乎就不打了。
适应下来都没问题,难的是其中一方很期待,却眼看着联系变少的那个过程。他那时候自私,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不过这个债,他现在要成倍地偿了。
他在心斋的每个晚上,都给自己安排了工作,好让时间变得充实一点。
手机这个社会发展到今天99的人每天都要看无数次的东西,他曾经孤傲地将它随手一扔。母亲和程明明都曾生气地问他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那份特立独行和潇洒,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
天知道他现在是多害怕错过手机响起的任何一种声音。
他有过给叶离打电话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他是父母、是老师,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然父母怎么会子女打电话扯闲话?老师呢?老师就只能说学习、说项目。于是他认定的这两个角色,都不允许他主动。
再后来,叶离半个月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开始后悔,如果最开始的时候,他就不和他是这种交流方式呢?如果最开始他就不当他的父母和老师呢?
他眼看着事情发展下去,好像绕着地球转的月亮慢慢驶上了一个远离的轨道,连下一刻的圆周半径他都能计算出来,明明白白,束手无策。
他抵抗这种思念的办法就只有工作了。经过叶离的那个提示,童演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改装后的结构在x_i,ng能上有了很大的提升,他这几天测试的结果已经稳定了。叶离上个月给他找了不少资料,每次发来之前都仔细看一遍,整理好,这段时间还在找。他想跟他说不用了,太费时间,有用的东西已经都用上了。可他又怕没有了这些事,叶离联系他的缘由就又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一个。
于是后来他就给他交代点任务,其他项目的文献啊,教学科目国外的资料啊,反正这些事情童演也要做,交给叶离,他会干得很好。
后来,童演听见别人叫他“小离”的时候,他心里莫名一阵烦躁。他安慰自己只是个昵称。他看见他的朋友会过来摸他的头,给他送啤酒,有时会亲密的搂着他的脖子,凑过来看手机。他看到他的朋友和他同龄,一样青春有朝气。他们说话无拘无束,可以c-h-a科打诨。叶离对他做的事,可以对其他老师做。而他和他的同龄人,可以一起做更多更有意思的事情。
他开始试想,若叶离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也对别人说会怎样。这念头一闪而过,不敢继续。他存着别的心,不止是父母对孩子、老师对学生,在他对他复杂的感情里,他不好意思承认的,是他无法掩盖的独占欲。
可他现在在他的生活里,恐怕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了。
这时候是八月初,学校里人不多。叶离他们放寒假了,前段时间他跟他说,寒假会在er的实验室帮忙。他说的时候很兴奋,是跟他报喜的表情。
他跟着杨子越往系馆走。杨子越想明年寒假提前半年毕业,于是这个暑假没回家,跟着他在实验室忙。他的这几个学生都很聪明,也都算勤奋的学生。但跟叶离一比,就差了点“执着”,或者说“韧x_i,ng”。
他做老师这几年,知道一件事。一碗水端平,是老师永远达不到的目标。只要是人,就有喜好和偏爱。水平高、素质好的老师,会把这一点掩藏得深一些罢了。
他很感激杨子越没回家,不然他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个暑假。
他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以前那十几个独处的寒暑假是怎样过来的了。
杨子越这会儿在整理白天的测试结果,童演就在旁边打算写下一年的教学计划。他刚写了几十个字,叶离的电话就来了。
他拿着手机往门外走,其实他现在和叶离的聊天内容没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不过他不喜欢在系馆接他电话,也不知道今天他为什么这会儿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在楼道的一头接了电话,两人照例说了各自项目的进展。童演问:“一天都在实验室?”
“刚下午踢了一个多小时足球。”叶离嘻嘻一笑,“”现在我球踢得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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