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走。我看到我一个朋友。”他心不在焉地说。
几个大小伙顺着他的视线张望了一下,路上行人都三五成群,除了凑成堆晃悠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就是一对对情侣,发现不了什么可疑目标,于是不一会儿也走了。
图南没动小桌上摆着的七八大碟的烤串,他只是仰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路灯光在他卷翘的假睫毛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像是蝴蝶的触角,让他一向锐利的目光显得柔软了起来。
徐嵩沅一身热汗在羽绒服中被燠干,突然觉得心头滚烫。
“图南!”
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连名带姓叫他了,图南停下步伐,皱皱眉,回头,林方水略带讨好地笑了笑,“这顿算我的。”
“不用,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图南面无表情道。
“嗨呀,我跟你,还算什么人情啊,不过就是想请你吃餐饭,喝喝酒。”
图南挑挑眉,“手下打次架而已,林哥这是想让我陪睡?”
“行行行……”林方水无奈地退让了,“阿南,你看我没什么恶意嘛,别这么炸毛猫儿似的!小弟们发生冲突,那是很正常滴。我请你出来吃顿饭,杯酒泯恩仇,这不过分吧。”
图南看着他不说话。
林方水赔笑了一阵,见有些冷场,只能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小弟来接。
“不用了。”图南道。
马路对面,阿黄夸张地挥着手,“南哥!这儿呢!南哥!”
图南对林方水微微点了点头,“先走了。”
第8章
徐嵩沅在除夕夜当天给图南打了一个电话,他在阳台上呼呼吹着冷风,觉得喉头发干,“图南吗?”
“嗯?”那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像是有酒意。
他无端地觉得后悔。
“你要不要来我家过年?”
“你有病啊?”图南直接撂了电话。
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眼皮子底下也没有万丈红尘,现在小年轻中流行的那些小确幸和人间烟火对他来说都离地三尺,清新得不像是真的。过年算什么呢,不过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终究到来的那一天。别人反而为着这张油盐不进的冷脸去巴结他。有首歌怎么唱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s_ao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然而徐嵩沅知道,谁去找他过节才真是倒大霉。图南向来以别人的不痛快来痛快。
他一边恶狠狠地数落着,一边想,他现在在哪儿?
徐嵩沅心头怄了一口气,在电视机里春晚的欢声笑语中讪讪地回到客厅。
他认识图南的时候才十二岁,不负众望考上了省内教学质量都排得上名号的二中,离家近,不用住宿,有直升的高中部,还是爹妈的母校。他骑着车穿着二中洁白的校服放学回家,风吹起刚剪的头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典范。二中校门口对面是三中,是无数二中孩子家长吓唬人“考不上二中就去三中”用的杀手锏。与富丽堂皇的二中相比,简直就是一个风雨飘零的小破庙,学风散漫,连校服都不强制穿,一到放学,涌出无数个留着长发,穿着小短裙的女孩子。可惜徐嵩沅那时候还很淳朴,心里只有学习和打篮球。
还没等他青春期开始s_ao动,谁知道第一次见图南就被他一脚唬出了童年y-in影,面积巨大。
他发了烧,弃了考,第二个学期刚开学,班上的同学话题不是新学期刚张贴出来的排名,也不是哪个老师要生宝宝了,还是这个群架。课间窸窸窣窣故作神秘地一传十,十传百。传说里倒没有他这个惊鸿一瞥的龙套的名字,只有一个图南。
二中的人都知道了,三中的有个女霸王,无恶不作,横行霸道,叫图南。
徐嵩沅在那些口口相传的缝隙中无师自通,图南是男的。
他突然有了青春期第一个秘密。
后来他有一次做作业晚了,推着车走在通往校门口的林荫道上,旁边的c,ao场有人坐在单双杠上,穿的不是他们学校的校服。
“看什么看?”熟悉的开场白。
徐嵩沅不知哪来的勇气,把车驻在一边,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关你屁事。”坐在双杠上的“少女”说话毫不客气。“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挂在徐嵩沅胸口的校牌,“徐……徐……”
“徐嵩沅!嵩山的嵩!沅江的沅!”徐嵩沅气壮山河地答道,然而一时逞能宛如纸老虎,一捅即破,见对方面无表情看着他,他像是被突然推上舞台要求做才艺表演,狗尾续貂道:“就是三点水一个元气的元。”
“少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她”跳下来,裙子翻飞,落了地,比徐嵩沅还高半个头,像是一脚就能踢飞他。可是“她”说:“你爸妈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山高水远吗?”
那时候他还没有学过《逍遥游》,没背诵过“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否则可以施施然摇头晃脑回敬一句,也算是掉书袋的示威。他只能偷偷狠命地搓衣角,道:“你,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谁夸你了?”
图南就是这种人,永远能让你的一江春水向东流。
后来他在课本上看到了《逍遥游》,早读课上只恨相遇太迟,读得咬牙切齿。那时候图南已经把他当兄弟,他怎么好再一雪前耻。
二十二岁的徐嵩沅很快就知道图南新年去了哪儿,因为他第二天就在图南的小弟微信群里看到他发的在三亚晒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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