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怀瑜轻轻叩动门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然后是一声低沉的“进来”。她脸上扬起一个调皮的笑,伸手推开门。
还是初冬,房间里却已经点了银丝炭,怀瑜一走进去便觉得闷热难当,偏她舅舅竟还裹着厚重的貂绒毯窝在圈椅里,面色惨淡,端着一只青瓷小碗正喝着药,露出一截瘦得腕骨支棱的苍白手腕。
“何事?——陛下,您怎么来了?”
怀瑜跑过去,把正欲起身行礼的谢辞按了回去,问道:“舅舅怎么这么早便点上了炭,怎么又喝上药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谢辞将青瓷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入冬便觉着有些冷了,太医院给开了些温补的方子。”
怀瑜却捕捉到了谢辞眉间那极快的一皱,乐了,笑嘻嘻地说:“哈哈,原来舅舅也怕苦的呀?”
“哪有人不怕苦呢?”
“朕看淮王叔就不怕,他天天挂个苦胆在床跟前儿,效仿越王卧薪尝胆呢。”怀瑜小脸热得红扑扑的,往书架边的小榻上一坐,小腿悬在沿上一晃一晃的。
淮王是怀瑜的堂表叔,为数不多的几个藩王之一。前段时间不知怎的想不开要造反,结果还没起事就被事先得知消息的中央镇压,现在一大家子人已经下到天牢,正等着皇帝的最后一刀。
“陛下对淮王一脉打算如何处置?”
“朕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呢,”怀瑜皱了皱小鼻子, “朕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舅舅说该怎么办?”
谢辞拈起一颗蜜饯,“陛下亲政一年有余,这种事自然是该您自己拿主意。”
“可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呀,”怀瑜苦恼地说,凑过来讨好地抓住谢辞的袖口晃了晃,“淮王叔虽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但他毕竟是朕的叔叔,朕若是罚他罚的重了,百姓会不会觉得朕不仁义?可若是轻罚了,那别人不该觉得朕好欺负了么?舅舅,您就帮瑜儿拿个主意吧。”
“陛下想怎么罚便怎么罚,您是天子,有谁敢对您置喙,”谢辞任她扯自己的衣袖,不动声色,“要留下来用饭吗?”
怀瑜气呼呼地瞪着他,见他果然没有其他话要讲,登时小嘴一扁,赌气道:“哼,朕回宫吃去,可不敢劳烦舅舅了!”
等怀瑜一脸不高兴地离开后,谢辞连忙扯下貂绒毯,掏出丝绢擦了擦后颈的汗。天枢快步走进来,熄了熊熊燃烧的炭火。
谢辞扯松了衣领,长长吐出一口气。
三年前,谢辞将虎符交给了怀瑜,进度条猛蹿到了20,可那之后的两年就磨磨蹭蹭涨得极慢,直到怀瑜亲政后,进度条才开始飞速上涨,现在已经涨到了80,三年抗战,谢辞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向他招手。
再这么继续装病下去,他估计得疯。
“老爷,北边来消息了。”
“如何?”
“已经打到了狼居胥山,镇北王似乎没有继续往北打的意思。”
谢辞的手一顿,“要回来了?”
“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
楚王当年代君出征,这仗一打就是三年。大夏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将匈奴人彻底赶出关外,军心大振之下乘胜追击,一路将匈奴人往北赶,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狼居胥。谢辞还听说沈容晏在行伍之中表现得并不草包,也曾指挥了几场胜仗,很是风光了一把,现如今官员们提起楚王殿下,想到的大多都不是当年那个绣花枕头纨绔头头了。
沈容晏大胜归来,会不会对怀瑜的帝位造成威胁?
谢辞下意识选了“否”,然而这种信任毫无根据,一不小心就会让整个任务功亏一篑。沈容晏如今在军中建立起了一定的威望,麾下可以调配数万大军,而且吴太妃三年前跟他去了北境,他在京城已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旦沈容晏和贺正锋合谋造反,怀瑜一个亲政没多久根基尚未稳固的小皇帝被他们薅下去的概率不小。更何况怀瑜身边还有他这么个大j,i,an臣,简直就是给人家“清君侧”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活靶子。
因为继承了卫琅的记忆的关系,谢辞觉得自己对沈容晏这个人过于放心了。之前把吴太妃放出宫,他还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人好事。
事实上,直到半年之前谢辞还没有这个担忧,但经过淮王一事,他突然意识到了之前忽视的威胁。
谢辞在北征军中一直都安c-动作,但随着沈容晏回京之时的临近,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动,他安c-h-a的暗线就会成为暗杀楚王的杀手。
让谢辞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北边传来消息,沈容晏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快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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