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洲对这个主意并不热衷。
就他所知,那陆御九现如今已成元婴之体,岂是说拿住便能拿住的。
不过这好歹也算是个办法,因此他点了头,安抚道:“辛苦褚堡主了。”
褚堡主嘿嘿一笑,两眼底下熬得青黑,眼中却窜着志得意满的火光:“我倒想要看看,我打下这一座铁壁,他们到底能从哪里摸上来!”
三日过去了,五日过去了,十五日过去了,褚堡主不断加固山防,堆了愈来愈多的尸骨上去,惹了愈来愈多的争执和非议,然而应天川方向一无所动,探子一日一封灵函地递过来,也声称那千余名弟子安静得不像话,看不出任何调动的意思来。
黑水堡伍堡主忍不住有些遗憾,认为他们龟缩不出,实在是太过窝囊,当初就应该心一横,牙一咬,直接打过去,把他们驱出应天川。
思来想去,他把这延误军机的罪名归给了九枝灯。
——若不是前几日九枝灯被驱出应天川,事后又做出一副心灰意懒、闭门不出的死相,他们也不至于被吓破了胆。
起了心思后,他蠢蠢欲动地劝说褚堡主一起行攻打之事,然而褚堡主把一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抵死不肯。
他的钢铁防线刚刚拉起来,躲在丹阳峰中才觉得安然自在,事到如今是万不肯出去冒险的。
伍堡主磨破了嘴皮,眼见无法令他回心转意,只好去找了孙元洲。
谁想孙元洲因为九枝灯不管事,已忙成了一只陀螺,赤练宗上下都被他调动起来,无人可分拨给他,去行那偷袭之事。
除了赤练宗与遏云堡,伍堡主与其他几个较大的宗主堡主关系均是极为恶劣,就算勉强联合,最终内讧争执的可能也远远大于同仇敌忾。
思来想去,伍堡主觉得自己不必做这个出头鸟,便无声无息地收了心思,陪遏云堡一道修葺山防,出了不少毒辣主意,竟在原有的三条防线外又添了六条,把方圆百里都变成了一片荆榛满目、十室九空的无人区。
他们静等着徐行之他们自投罗网,把他们绞成碎r_ou_,唯一怕的是他们不来。
这两个焦头烂额的人,丝毫不知此时的应天川是怎样一副光景。
应天川中。
在问过几名弟子后,周望总算打听到徐行之他们身在何处,穿廊过殿地走去找他。
她在蛮荒时从没有迷路之患,可到了现世,见了鳞次栉比的殿屋楼宇,反倒比之前加倍地发晕,花了旬月光景,才勉强认清了应天川的建筑布局。
周望转过一处回廊,赫然看到在天光云影下,徐行之、周北南与曲驰并排坐在廊檐下,抱着三个一模一样的海碗。徐行之坐在正当间,拿木手端着一碗面吃得浑身发汗,形状漂亮的菱唇被汤汁烫得发红,吸溜溜地一边吐舌头散热一边吃,与他并排的周北南也被他感染成了同一个吃相,只有曲驰蛮斯文地捧着一碗清汤在喝,把汤水喝出了个风度翩翩的仪态来。
他们的模样让周望有些忍俊不禁,明明是三个年岁不小了的男人,凑在一块儿,就成了一群半大的少年。
曲驰最先发现周望,他放下碗,对周望微笑。
周望叫了一声干爹,又叫了一声舅舅,周北南从面碗里抬起头来,似乎也是觉出自己的不庄重来,抹一抹嘴,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相:“怎么?”
只有徐行之放下筷子,招呼道:“面是我下的,锅里还有。阿望要不要一起吃?”
他许久不吃人间食物,规矩也淡忘得差不多了,说话时就信手将筷子往面汤里随手一c-h-a。坐在他左侧的曲驰发现了这一点,默默地帮他把筷子捞出来,抖尽汤汁后横放在碗侧。
周望甚是诧异。
徐行之不紧不慢还自罢了,可曲驰为何也这般淡然?
她听众位丹阳峰弟子提起昔年曲驰受辱之事都难免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提刀杀至丹阳,剁下遏云堡堡主头颅,但见曲驰这样的态度,好似纠正徐行之筷子放法,都比报仇雪恨来得有趣得多。
所幸周望不是个绵软x_i,ng子,有问题便直接问了:“今日还不打吗?我听几位清凉谷师兄说丹阳峰那边正在巩固山防,再拖下去,他们怕是真的要把丹阳峰造成一座铁峰了。”
徐行之重新拎起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面汤,颇随意道:“让他们造去呗,正好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说完,他伸出筷子,堂而皇之地从周北南面碗里偷面。
周北南瞪他:“哎。”
徐行之:“哎什么哎。看把你小气的。”
周北南:“……我他妈……”
他抬脚欲踹,徐行之立刻作端不稳碗状往曲驰身上靠,笑闹着:“汤,汤洒了。”
周望见他们闹腾,看在眼里,心中也暖得很,然而总有一件心事压在心上,让她喜悦也喜悦得不畅快。
她在曲驰身边坐下,伸展开已逐渐发育得修长柔韧的双腿,道:“徐师兄,咱们到底还等什么呢?越拖越长,难道非要打一场硬仗不可?”
“硬仗是要打。”徐行之道,“……但不是和丹阳峰打。那姓褚的老小子还不配。”
周望诧异挑眉,心中疑虑万千。
徐行之笑了笑,抬头观天,半晌后开口道:“看今夜月色不错,咱们吃完这碗面,就去把丹阳峰收拾了,你们觉得如何?”
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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