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都比得上了吧?”
“嗯……”
“可怎么看你更累了呢。”
陈涛没再说话。他看着身旁惨白的墙壁,仿佛望进了墙壁深处。
胸口很痛,锥心的疼。鹿小雨苦涩的扯起嘴角,第一次发现,原来难过真的能让人窒息。
那之后,一切都好像有些顺理成章。鹿小雨再没任x_i,ng过,或者说他压根再没闹过一次情绪。哪怕他有时候实在受不了想闹一下,却根本连茬儿都找不到。
这一年的冬天,只下了一场雪。似乎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下得格外卖力。上班路上,鹿小雨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吃力。松软的积雪被踩踏时会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可被嘈杂的车辆声音覆盖住,不仔细听,便会忽略。
积雪把马路牙子严严实实的覆盖住,马路和两旁的人行道失去了分界。鹿小雨没注意,一下正好踩到了马路牙子的棱角,脚一滑,整个人和大雪地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鹿小雨趴在地上,忽然不想起来了。如果就这么直接睡过去,算不算现代版的卖火柴的小男孩?
冰冷的呼吸间,往日的光影开始闪回。一切的变化似乎就从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之后,可若要细细查找下去,便又说不清了。鹿小雨想不明白,那时候明明那么甜蜜,怎么就成了今天这样。陈涛还是那个陈涛,他鹿小雨也还是那个鹿小雨,那么变了的是什么呢?
还是说,伟大的时间之神,让他们都变了。
新年新气象,网吧终于抵御住了和谐社会的风潮,继续屹立不倒。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慢慢变大,陈涛估摸着,可以付个首付了。是的,陈涛想买个房子。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那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他和鹿小雨的家。
以前,陈涛从没想过会有拥有自己房子的一天,那时候他一想,都会莫名激动。甚至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可如今,却更像在履行某种形式,似乎是时间到了就应该做的一件事。
当时的感觉呢。陈涛拼命的找,兴许找到了一星半点,可那味道,怪怪的。
想买房子的事儿,陈涛并没有和鹿小雨说,他想给那家伙一个惊喜,或者说潜意识里,他希望那家伙会惊喜。付完首付的一个傍晚,俩人吃完饭难得的出去遛弯,路过那片建设中的小区的时候,陈涛状似随意的指了指,问鹿小雨:“觉得搁这儿住咋样?”
鹿小雨皱眉:“就住这围满尼龙绳网的地方?”
“靠,这不还没盖好呢嘛。”陈涛敲了敲他的脑袋,好笑道。
鹿小雨扯扯嘴角。他当然知道这还没盖好,只是故意这么说。可惜,陈涛不和他斗嘴了。
入夏的时候,陈涛交了首付,平静的没有一点感觉。鹿小雨被派去外地出差一个星期,这一次,陈涛没有铺天盖地的思念。他想到鹿小雨比赛那年,自己跟无头的苍蝇似的几乎按坏了手机,两相对比,有点淡淡的恐惧。
鹿小雨这一次的出差,是去西部贫困山区做一期同在蓝天下的节目,带着节目组和山区里的孩子联欢。那里没有手机信号,所以到了那里之后,鹿小雨的手机几乎成了摆设。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可以和自己说是移动的服务不到位,而不是陈涛不想自己。
山区的孩子们很苦,如果不是亲眼见,鹿小雨不会相信。他们学习的地方根本算不得教室,他们的课本已经不知道传了几届,还是很久以前的老版。鹿小雨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可除了带给孩子们几天的欢乐,把节目制作的更打动人一些,再无其他。走的时候,鹿小雨发动整个摄制组给学校捐了三千多块钱,那是他们每个人身上仅有的现金和。
坐上火车的时候,鹿小雨被自然的安排到了上铺,谁让他体格最苗条。可当他想往上铺爬的时候,忽然瞄到了自己的手指,那上面空空如也——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鹿小雨呼吸猛的一窒,要不是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他也许真的会冲下去。接着,他把车厢找翻了天。行李架上,床下面,还有整个车厢的走廊,鹿小雨甚至帮一个乘客找到了他掉的一百元钱,帮另一伙乘客找到了他们从起点站就丢失了的一张红桃9,却遍寻不到自己的戒指。其实他也知道,如此短的时间,戒指掉在火车上的可能x_i,ng微乎其微,可他还是不肯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即使明知徒劳。
同事惊讶的看着他,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发了疯。还打趣着,说你以前发疯是突然唱儿歌,啥时候改找呀找呀找朋友了。
鹿小雨没有力气去理会他们,直接上了上铺,恨不得不自己藏进天花板。他忽然想起,陈涛的手上似乎早就空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鹿小雨又记不真切了。
原来,每个人都在忽略,每个人都犯了错。
其实自己手上的那个戒指也早就没了当初的风光,磨损氧化的厉害,可鹿小雨每次看见它,都会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给与他力量,在和他说,这是陈涛的承诺。
呵,现在,承诺不见了。
两天两夜的火车,鹿小雨终于回到了这个城市。手机在上火车之前就没了电。因为一直没用,鹿小雨也就没在意。火车到站的时候,鹿小雨终于说服了自己,要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什么戒指丢了就是不详啊通通扫一边去,丢了就丢了,他不会再买?靠,这回换个铂金的,让氧化都见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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