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铭旭暗骂,没心没肺的大尾巴狼,他到棘州都两三个月了,他才刚送来这么张破纸。说什么不好,开首第一句就是:“铭旭啊,那个叫脆枣的挺好吃的,你进贡的?还有没有?”
没了!要想吃,自己跑棘州来摘。后面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也懒得看,崔铭旭把信纸揉成一团刚要扔,回身一想,不对呀,这皇帝安的什么心?连宁怀璟这个吃饱了不干事的都有份,那齐嘉还能分到几颗?
小傻子呀,又被欺负了不是?心下不舍,把揉烂的信纸再打开,齐嘉始终不回信,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看来还得从宁怀璟嘴里撬出些什么。
半夜里,崔铭旭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字斟酌着回信。话不能太直白,否则他们三个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抓耳挠腮憋了大半夜,绕着弯子曲曲折折地问:“两地相隔万里不通音讯,不知京中众友近况何如?愚弟甚为忧心。还望贤兄多方打探照顾。”
原来他也有低头求人的这一天,面子里子都顾不上了,崔铭旭心不甘情不愿,乖乖随信再送上三大筐脆枣,专挑个头大的,一边看着马车走远一边想,最好一不留神噎死那三个没良心的。
心神不宁地等了半个月,宁怀璟的信又来了,照旧是薄薄的一张破纸,一句“铭旭兄”叫得亲亲热热,可以想见他一边啃着脆枣一边提笔的得意模样。
崔铭旭捺下x_i,ng子往下看,一阵冷笑。好个宁怀璟还真帮他把京中众友的近况打探清楚了,什么徐客秋正同黄阁老的孙女相亲啦,江晚樵毫发无伤地从西域回到了京城啊,还有那个谁依旧娇纵无赖一天不上街闹腾就浑身不得劲啦……啊,还有,春风得意楼里又新来了个花魁,叫小倩,才十六,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大半页纸的什么“绝代有佳人”、“一顾倾人城”的形容。临末了,不咸不淡地提一句:“小齐大人外调去江南了。就在你出京之后。铭旭你不知道?”
我怎么能知道?手中用劲,指甲在信纸上抠出两个大窟窿,崔铭旭一阵气苦。这可好,六大筐脆枣,齐嘉一颗没捞着,全都便宜了这群看笑话的了。
那边的宁怀璟还好意思在最后写:“这脆枣真不错,铭旭啊,还有没有?”
还记着吃,也不怕吃多了烂舌头!
那日在田间递扇子给他的粗壮汉子姓金,家中排行第三,所以名叫金三水。名字挺土的。求什么叫什么名儿,总有一天就能把心愿求下来。乡下人信这个。这也是金三水告诉崔铭旭他的。
崔铭旭刚到棘州,终日四处奔波想尽快熟悉本地的事务。在田边街上见得多了,就和金三水慢慢地搭上了话。乡野汉子脾气直爽,重义气,见了崔铭旭总是“呼噜呼噜”地干下一海碗土酒,一说一大通。本地的来历啊、州中出过什么大人物啊、有什么习俗传说啊……倒是说得比衙门里的幕僚们还齐全。
崔铭旭边听边皱眉:“这地方就没富过?”怎么听到的尽是些灾荒战乱之类的?
“现在不就比从前强么?”金三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自碗边漏出的酒液沿着黝黑的脖子一路淌到敞开的胸口,一双眼睛瞪得仿佛铜铃,“都说京城富裕,我就闹不明白了,富裕也不就是能多吃几顿饱饭么?不然,还能怎样?”
崔铭旭闻言,不禁失笑:“当然不是。”
“那是怎么个富裕法?”
怎么富裕?崔铭旭放下酒杯细细回想:“不光是吃饱饭,还讲究吃得好。”
“顿顿吃?”
“差不多吧。”
金三水立时直起脖子:“顿顿吃,那吃到后来,滋味不就跟顿顿啃窝窝头是一个模样?”
“啊?”崔铭旭一怔,“总……总有差别的吧……”想一想,真的有点一样,窝窝头好像还更顶饿一些。
金三水又问道:“那……还有别的富裕法没有?”
“有,只有你想不到的。”崔铭旭悠悠道。
那会儿他爹还在世,他大哥管不了他。有一回,泰丰钱庄孙掌柜家的大儿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蝈蝈,通体翠绿,昂首嘶鸣,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更叫绝的是,那只放蝈蝈的笼子是用白银打的,一根根细细的小栅栏上还刻了雕花,j-i,ng巧绝伦。一现出来,几位在座的公子哥都不禁喝了一声彩。
崔铭旭也跟着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只红木雀笼自然就被比了下去。气不过,一怒之下三天没上街。等第四天他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手里的雀笼已经换了,足金制作,熠熠生辉,比那只蝈蝈笼子不知大了多少,笼子外头各色珠玉宝石围了一圈,栅栏上的镂花还色色不同。直把那钱庄少东家看得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后来呢?”金三水喝下一大碗酒,吸气问道。
崔铭旭唇角一翘:“我嫌那玩意太俗气,提着上了几回街就不知给扔哪儿了。”
“啊?”金三水大出一口气,“大人啊,你那不叫富裕,叫荒唐啊!这……这么一个笼子,咱一家子能吃半辈子!”
“可不是么?”崔铭旭颔首,长叹道,“那会儿不懂事。”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来这儿之前还没懂事呢。”
“您又丢只金笼子?”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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