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萧少保心狠手辣智谋无双。”阮宝玉也正色:“所以我和侯爷并不想和这样的你争夺天下,我们要的,真的就是安身立命,过我们逍遥快活的余生。”
“还望萧少保成全。”后面他又加了一句,从来浪荡无形的人,居然也恭恭敬敬地朝萧彻行了个礼。
“我若不想成全呢?”萧彻豁然抬头,深灰的眸里终于跃出一道厉芒。
“那么兵戎相见,我和侯爷并不畏惧。”
“你以为我必定会输么,以为我有的就只有这些,所有的牌都已经给你瞧见?”
“我知道少保必定还有暗棋,如果少保觉得时机合适,也不妨就亮出来给我瞧瞧。”
“好。”萧彻回了一句,因为答案即将揭晓,反而突然放松,甚至还低头吹了口茶末:“那我告诉你,我至少还有一个谋士,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谋士?”
“没错,一个谋士。就是他替我定下谋略,画下这一盘整棋,指导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是吗?这么说这人倒也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长得怎样。”阮宝玉的毛病又犯了上来。
“长得怎样?这个阮少卿不妨亲自一看,因为他就在那扇门后。”
萧彻道,伸出一根食指,遥遥指向身后,指头对准一扇木门,一扇看着轻巧,雕有芙蓉的轻质拱门。
很轻的一扇木门,一推即开。
有一个人影陷在黑暗里,离门口不足一丈。
莫名的,阮宝玉有些紧张,手心发汗,一步步挪了过去。
一丈的距离不需几步,阮宝玉很快就靠近了那个答案。
黑暗里亮起窸窣的声响,那人在桌后,擦亮火石点燃灯线,火光颤悠悠的,终于将最后一块幕布撕去。
“阮大人好。”
桌后那人轻声,眉目娟秀,低头跟他问好,竟然就是阮侬的娘亲,蓝庭蓝大教主!
“你就是那个谋士,替萧彻布下这一整盘棋的算无遗策的谋士?”
阮宝玉不能置信。
蓝庭抬头,食指似乎有伤,滴着鲜血,指向桌面那张宣纸,不答反问:“大人可认得这个?”
阮宝玉走近一步,看见那纸上果然有画,看着是蓝庭刚刚用鲜血画就,一朵妖异的缠枝西番莲花。
几乎同时,他一阵眩晕,似乎有样活物在他脑内搅动脑浆,千针万刺痛不可当。
“我教江湖上人称邪教,原因之一就是擅长用蛊,这个想必大人知道。”
“是,你们用蛊虫入脑,可以c,ao控人的思想,甚至怂恿做母亲的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儿,邪教这个称呼并不冤枉。”
“大人所言极是。”蓝庭点了点头:“但是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蛊虫入脑,只要施法得当,还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记忆?!”
“不多不少,两年的记忆。我现在将他还给大人,那么大人自会知道,谁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蓝庭轻声,声线柔媚,配合那桌上的血图,就似乎在阮宝玉脑内燃起了一枝mí_hún香,让他顷刻就失去了意识。
又一次昏迷,又一次醒来。
但和以前所有昏迷不同,这一次醒来,阮宝玉再没有说他那句经典台词,没有捉着跟前人问自己是谁。
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比现在的他更加清楚。
跟前有人,双眼狭长,气血不佳脸带病容,正是萧彻,和自己与他初识时一模一样。
“没错,你我初识,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四年之前,无虞山,悍匪窝。”
萧彻矮身,在他躺身的塌旁坐了下来,神情语气不无唏嘘。
无虞山,悍匪窝。
没错,那是阮宝玉在山西任内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知府,辖地里常有流匪,他便领人围剿,逼得他们走投无路,逃上了鸟不生蛋的无虞山。
悍匪的头目名叫刘威,恨他入骨,终于找到机会,将他那时重病在身的老父掳上了山去。
——小子来,老子回。
文盲土匪这么给他留言,顺道还捎了他爹一只耳朵。
于是他这个小子就只好上了山,只身一人前去。
无虞山是座荒山,连棵像样的树也无,他若带兵,在山顶的土匪一眼就能瞧见。
所以他这次去,真的是不折不扣前去送死。
如果不是萧彻游历,在那时正巧经过无虞山,如果不是萧彻的随从救了自己又救下自己老父,他早就死在半山土匪的陷阱里,还焉能活到如今。
“没错,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旁萧彻似乎明白阮宝玉心思,又坐近了一些:“但我更是你的知己,一见如故的知己。”
“知己……”阮宝玉轻声,念着这两字,滋味不明。
“当然,你跟我贴近,不排除你喜欢我这张脸的缘故。你的原话,对待比你好看的人,你就会换了一副心肠。”
气氛有些稍缓。
由萧彻做引,那些被抹杀的,两年之中与萧彻有关的记忆,又重新清晰,顺着路慢慢摸了回来。
真的是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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