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家人送过来,都是为了求个解脱。”
我依然不敢相信,“我不明白。”
“沧溟之野中早已有生无死许多年。”星临的语调平静,“很多年前,毁灭之神就不复存在,毁灭的力量在沧溟之野逐渐消亡。植物疯狂生长,再没有枯萎和凋谢,人类也不再因老病而死。人族的寿命几乎也成了无尽,却衰老得十分迅速,六十多岁的老人就几乎再也不能劳作,七八十岁的老人只能卧躺在床上受后辈服侍。如果没有外力作用,他们会一直活下去,许多富裕些的家族,家中供养着成百上千的老人;贫穷的家庭却没有那么多财物和人手可以用来侍奉,无奈之下,有的举家饿死,有的就只能亲手结束家中老者的x_i,ng命。人族里十中有九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果不想一家人陪葬,就只能选择后一种办法。但很多人还是无法亲自动手,仙族就在猪笼城中划出一块地方,专门从各地运来无人供养的老人,再将他们统一杀死……现在你眼前的这个地方,就是这宰杀之地,也是沧溟之野的‘沉默之间’。”
昙华城中的沉默之间我曾亲眼见过,这里的沉默之间却只能凭借想象,但其残忍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久以来对“有生无死惩罚”的疑问在这一刻终究有了答案,但我心中却丝毫没有疑问被解开的释然。喉咙一阵阵发哽,心中仿佛有什么在剧烈的上下震荡,却落不到实处。
是的,这些话,沉音也同我讲过。他说,如今的世界,植物历经严冬而不衰,人们历经病痛而不死。一开始,所有人都庆幸于这种改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的秩序开始混乱,残忍的屠杀时有发生,外面早已不再是被创造之初的繁荣景象,四处烽火狼烟。
我原以为那些话只是为了挑拨,所以将信将疑,却没有想到有些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但我不明白。
沉音告诉我这些、故意将我带来猪笼城附近的堂口,是为了离间我与星临,让我尽快回复所有的力量,助他们掀起风浪。
那么星临呢?他又是为了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他明明可以选择让我们绕路离开,以我对沧溟之野的陌生,根本不会发现他的有意隐瞒。将这些残忍的场面尽数放到我面前,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全貌?
有什么在我心中鼓噪着。
我说不出来哪里疼痛,却只觉得有一丝微笑逐渐爬上嘴角。
星临的每一句话,都正在将沉音的说辞一一验证。
我笑道,“这么看,事情也似乎并不是难以解决。只要让那个毁灭之神复活一切问题不就可以迎刃而解?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就是神族也会经历死亡,有生就有死,有创造就有毁灭,这些规则本来就是世界的本源。”
听我如此说,星临点了点头,“是,意澜说的就是症结所在。如果毁灭的力量不能重生,那么任何努力都将是付诸东流。”
“这就是你说的,有些努力终究是徒劳的?”我依然维持着笑容,“如此一说,要救这万千众生,似乎难又似乎不难,关键就在毁灭之神……只是我不甚明白——既然是神灵,他理应与天地同寿,又怎么会半途夭折,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星临闻言一愣,他转过头,深深的看我。
我与他对视,毫不回避,“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发生,想来其中必有曲折。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这唯一的一条路却也不太好走。不论是谁想要这世界再回复从前的模样,恐怕也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剩下的离开猪笼城的路途上,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一路上还是有些机灵的小孩子找过来向我和星临讨东西,我们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饰物都取下来分给了他们。
太阳逐渐西斜,沿途景色逐渐变换,等到那些茅屋土房消失在视野中,我们终于走出了猪笼城。脚下的路变成了青石铺就,宽敞整洁,街旁的高楼一色屋瓦白墙,各种商铺的招牌鳞次栉比,酒帜迎风飞扬,空气中不时飘来酒楼饭馆醉人的酒香和胭脂铺里的水粉味道。
仅仅是越过了一道不高的围墙,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情景变换太快,以致于我已经坐在酒楼之中,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心里却还是想着那个跟我讨东西吃的孩子。
“先吃饭吧,既然无法改变,就不要想得太多。”星临劝我道。
我们没有包下雅间,而是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这家酒楼生意颇佳,四周觥筹交错,下面的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尽是一片繁华景象。但只要星临坐在这里,我就觉得那些喧嚣的人声似乎完全消逝,他的气质永远是沉静宁和。
他给我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就放下筷子,浅浅尝了一口茶水,然后对我说,“吃饭的时候要少喝茶,我给你盛碗汤吧。”
我再难以拒绝,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这不知名的汤色泽诱人、味道鲜美,只是其中放了一味黄花,让余味中多了一丝苦味。
就像现在我心里的滋味。
我想,面前的这个人,也许不论我再爱他,都无法真正的了解他。
月悖花了千万年才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失意前的苏意澜不能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前一刻还在与自己海誓山盟,转头却能毫不犹豫的杀掉那些自己重视的朋友;而现在的我,先是不能理解他对这个世界黑暗一面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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