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终究做不到。何授几乎是欣喜地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麽贱。
人终究无法,一点也不珍惜自己。尊严可以不值钱,却终究做不到,一点都不值钱。何授想:如果是那样天悬地隔的爱情,还是不要再要了吧。人们总喜欢传唱那些麻雀飞上枝头的故事,一朝咸鱼翻身越龙门,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权贵垂青,也许并不是什麽幸事。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天地悠悠,却如何能成就的了飞鸟和游鱼的爱情。
而他和苏陌,身份地位,哪里隔的是千山万水,分明是……天地悬隔,云壤之别。他当初怎麽会傻得要去奢望什麽?真是──蠢透了。这距离哪里又是等待能填平得了的?等待不过是再开始一章新的奢望和愚蠢。等待中,有人能哭断长城,有人能越过银河,可那终究是故事,水月镜花,虚无缥缈,世上多的是旧人哭新人笑,少的是白首心案齐眉。望成望夫岩也挽回不了变了的心,更何况从不曾拥有过。
何授想,我曾以为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现在才知道我最不擅长的,才是等待。
何授走累了,就靠在路边的电话亭休息了一会,身上一身的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s-hi漉漉的粘著背。何授突然记起来要打一个电话,摸了摸身上,并没有散的,於是犹豫著把那部lg的手机拿出来,看到调到静音的手机上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那是他电话簿里面唯一的号码。他愣了一会,才犹豫著忽略,给家里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在心里面熟极而流的号码,一个一个按下去,然後接通。
“我是阿授。”何授对那边说,小心地遣词造句:“妈,我的宿舍……公司有新的员工要来,公司那边的意见是要给我一个新的,要我把那个让出来──是,是的,新的还要装修,要过一段时候──我是想问──这边,我记得不是还有一个什麽亲戚吗?我想问,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借住个──几天?”
何授的母亲大概从没有想过何授可能会撒谎,只是象征x_i,ng地抱怨了几声,然後又一副为儿子能分房的事情而高兴不已的样子。这样也好,何授想,她没发现,找房子的事情没有一天搞定的例子,看房签合同再少也要个把星期,钱再多也没用──啊,所有的行李都不在了,要一样一样重新添置。现在他有钱了,终於有钱了。
原来勇敢一次可以换到那麽多钱。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无用的人,是不是已经很划算了呢?是不是要庆幸了呢?何授一边这样想著,一边把母亲给的地址,在心上记下。他母亲在那边不停地唠叨,从婚事到身体,从工作到学历,然後说:“那什麽谁的,说起来也算是你表哥,原来家里也有过钱的,跟我们谁都不待见的,後来破产了,那儿子原来拽惯了的,不爱读书,玩……什麽艺术,现在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啊?所以说──人啊──”
何授忘了母亲说了多久,之後在挂电话後愣了很久,终於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
“何授!你他妈的去哪了!你混帐是不是,立马给我滚回来!”只是刚说一个字,那边就是一连串的轰炸,粗言秽语,极不耐心,极端的──焦虑?
“我现在很好……”
“好个屁!你肋骨断了知不知道,你在哪里,立马回来!不!你告诉我,我去接你,啊?”苏陌在那边自顾自的说,如果不打断,也许他会一直说下去。何授突然有点想笑,原来他和母亲一样,都是这样唠叨的人。
“我不会回来的。”何授平静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顿了很久,突然像炸雷一样暴吼出来:“不准!!我叫你回来听见没有,我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他妈找了多久你知道不!你做事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大脑!谁准你这样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不是胡闹。我……仔细想好了的。”何授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他现在其实很高兴──多好,终於可以这样,告诉他自己的意见了,不用再在那人的气势前压得死死的了,可以平等的对话,可以拒绝──不再结结巴巴,多好,多麽美好的感觉。“苏陌。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不会再缠著你了。我……也是人,也是……会受伤的。”
我可以伤一次、两次、三次,不在意。却终究不能伤十次、百次、千次。我也是人,无论我再如何懦弱,无用,我也是人,c又如何,c才伤得更重,痛得更深。
“不准!我说不准!”那边又是一声大吼,却在短暂的停顿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像是想平息心中的怒火,然後慢慢放低了声音,“何授,过去我是有些时候对你不好,可是你忘了吗?我们那段日子,你做饭,我去买盐、洗碗,一起到超市买菜,你回来,我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们可以一直过那样的日子。”
“对不起。”何授老老实实地道歉,然後说:“可是,我无法骗自己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嗯,祝贺你和……水水……嗯,恭喜。我不要说了,挂电话了。”
何授说著,把手机撤离耳朵,电话那头在手指按向挂断键的几秒锺内发出了一连串疯狂的咆哮,比上一次吼得都要大声:“混帐!你这个混帐!娘娘腔!懦夫!你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地逃!你上次也是这样!这次也是!你什麽都不知道!这样莫明其妙地消失,只知道逃!你只知道逃!从来不肯听听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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