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今日朝堂之上,叔父下诏赐师傅衡国王族姓氏‘兰’,更名为‘兰泙’一事……”
“有何不妥么?”兰澧眯起眼睛。
岂止不妥!可谓大为不妥!
康帏心中不忿,却又无法直说出口。当日长乐殿中,兰澧病势沉重之际要立他为衡国储君时,康帏伤痛之余,对于始终不肯露面的兰泙是既恨且气,还有些说不出的伤心。要知道康帏十二岁时便认得兰泙,之后为他超乎寻常的身手所撼,心中一度将其视为英雄一般的存在。可就是这样心目中的英雄,却将自己亲如父亲般的叔父伤到这般境地,如何能不让他既恨且气,兼之心伤呢?以至于一听到兰泙回归的消息传来,康帏便赤着眼直闯王宫长乐殿,照面间差点一拳挥到兰泙脸上。
可待看到那张与叔父有五六分相似的脸时,康帏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捏紧的拳头打上去。他自是一早便听闻兰泙与已故的公子泙相貌酷似,之前在襄国所见只是他的假面,又曾多方寻找其踪迹,自然知晓兰泙的样貌。可当画像与传闻遇到真人之时,只能说那些个画师的水平实在是太过差劲,其本人神韵的十之二三都未曾画出。对着这样一张脸,饶是康帏早有心理准备也无法下手。
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兰澧乃是将师傅当做了公子泙的替身之类的传闻,但康帏每每听及此总是嗤之以鼻。师傅固然与公子泙样貌酷似,不过若叔父果真是将他当做了替身,而非爱之深切,如何会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可见师傅当初的出走该是另有他因。
可是,当今日朝堂之上兰澧下诏称兰泙功勋卓著,特赐予其王族姓氏那一刻,康帏陡然对自己的判断生了怀疑,难道叔父果然是将师傅当做了替身么?不但要对着师傅的脸怀念自己那素未谋面的表哥,还要将他的姓氏也一并改了!这么一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波动,反为兰泙抱屈鸣不平起来,因而才有了刚才这一问。
看着康帏一脸的僵硬,兰澧哪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相信不仅是康帏一人,恐怕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罢。叹了口气,兰澧无奈地摇了摇头,半晌方道:“不论他人作何想,孤只是想还泙儿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康帏瞪眼。
兰澧见他模样登时笑了起来,倏忽又收敛了笑容,慢慢道:“小帏,此间事由经历几何孤并不欲向他人道。只一样,你的心思无须花在此处,孤对你期许甚高,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孤的一片苦心。”
“是,小帏遵命!”康帏心头一震,立即肃容应声。
“唔。孤乏了,你暂且退下罢。”
“是。”康帏再次应声,站起身施礼后慢慢退了下去。
出了勤文殿,康帏心中有些烦闷,便干脆将一众等候自己的宫人打发走,自己迎着冷风慢慢往储君所居的秋阳殿踱步而去,一行走一行慢慢思索。不知走了多久,骤然兜头一阵冷风袭来,康帏被那冷意激得不由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看周围,却不是秋阳殿的方向,知道自己沉思间走岔了路。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小碎雪花,夹杂着零零星星的雨意扑面而来,更添了层说不出的寒意。
紧了紧衣领,康帏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该先将宫人为自己预备好的貂裘留下,再打发他们走才是。却在此时,目光触及处陡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还未及康帏回神过来,那人影早已瞧见他,手里攥着什么便急急朝他奔了过来。
“傅昔……”口中喃喃出声,身上一暖,一件雍容华贵的紫皮貂裘便被披到了身上。
“殿下!总算是找到你了……以后切不可如此任x_i,ng,冬日天冷,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好……”傅昔一张俊脸被冻得通红,鼻尖耳朵俱是绯红一片,呼吸间团团白雾,在康帏胸前系衣带的手亦是一片青紫之色,还在微微发抖,显然冻得不轻。康帏被立为衡国王储之后,傅昔亦被册封为太卿大夫,负教导王储之责,兰澧还专门赐了他一座大宅子,对其恩宠甚重。
今日下朝之后,傅昔便在秋阳殿等候康帏,哪知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一众被打发回来的宫人。得知康帏连御寒的貂裘都未留下之时,傅昔便再也坐不住,拿了那紫皮貂裘便出来寻找康帏。
找了这许久方才看到他的身影,傅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有些生气,口中一边絮絮说着,一边只管仔细而认真地将康帏用貂裘裹好。
手猛地被抓住,傅昔一惊,抬起头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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