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大多时候都困在回民街那个几平米不到的后台,逼仄的空间里除了幕布就是皮影,忽然间,像平地起了风暴,把周遭的炫目色彩零碎声响刮成齑粉,极目四望,还是身处万里戈壁。
他早知道终有一日要回去的:死了十八个人,凭什么只活他一个呢?
墨笔在纸上迤逦出一道弯弯绕绕的路线图,一个个站点,像是刻在脑子里的。
罗布泊的东西向穿越,可正可反,正的这一条,起始点是玉门关,业内叫西出玉门。
他看自己标出的路线。
玉门关——三垄沙魔鬼城——彭加木失踪地——红柳墩——罗布泊镇——湖心——余纯顺墓——龙城
“龙城”两个字上,他划了一道又一道的圈痕。
孔央的尸体,怎么会到了那呢?
沙漠腹地有个诡异的传说——
死在沙漠里的人,尸体从来都找不到,因为起伏的沙堆下藏着看不见的鬼魂,它们会带着人的尸体,乘着戈壁的大风,在大漠里来回行走,直至带出百千里之遥。
除了孔央,还有其它人呢,是否也嵌在灰白色的黄土垄堆里?
——
车子检修完已经是晚上,有几样损件没货,要等明天调配,昌东在车行旁边的饭馆吃了碗面,步行回酒店。
到酒店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到大厅里跟前两天不同:几个穿着撩人的年轻女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不知道是讲到什么好笑的,正前仰后伏乐不可支。
而一侧的楼梯口,有对男女正搂抱着上楼,那个女人很是眼熟。
叶流西?
昌东想起sunny的话。
——明天在这里派广告的就是那边的人了……
南北果然有差异,南面含蓄点,而北面的广告发得活色生香。
叶流西今晚既然已经找到下家,看来是不需要去他房间洗澡了。
昌东推开门进去,垂着眼经过沙发时,有几句压低声音的对答传进他耳朵里:
——“他偷偷给流西下药,你看见没?”
——“看见了,大概想玩花样,怕她不乐意……今晚那男人会爽到吧。”
——“我没提醒她,反正她也乐意,自己跟人走的……”
几个人咯咯笑成一团,风月场里人情味少:自己生活得不如意,于是乐见别人倒霉。
昌东皱了皱眉头,走到电梯边揿钮:走楼梯的大多是住二楼的客人,三楼以上就要用到电梯了。
电梯到了,昌东进去按了楼层,没人同乘,电梯门缓缓关闭,小地方的电梯,广告包满四面,连地毯上都印餐饮店标语,讲明全年八五折。
这是叶流西自己的“工作”,客人有什么情趣想必她也司空见惯,自己用不着多管闲事。
到了楼层,昌东出电梯,快走到房间时,忽然犹豫。
有人对她下药,于情于理,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下?
他走过房门口,从疏散楼梯下了二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
这酒店大堂挑得高,二楼的空间受挤压,房间少,都是单排,门对着走廊,有几间没亮入住灯,空关。入住了的大概有十来间,只有一间门把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昌东上去敲门,没人应答,他手上力度大了点:“叶流西?”
试了几次,里头还是没动静,昌东低头去看锁,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你叫我啊?”
昌东迅速回头。
居然是叶流西,左手提浴筐和衣服袋子,右手拎一双拖鞋,脸上的表情比他还奇怪:“你明知道我住不起酒店,怎么会敲一间客房的门喊我的名字呢?”
昌东收回手:“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晚上去你那洗澡吗?我车停在后头车场,从后楼梯上来的,听到你在叫我……你不是住三楼吗?”
昌东说:“我认错人了。”
——
叶流西洗澡的时候,昌东又下了一趟二楼:刚刚的事情,他总觉得不对劲。
那间房的门口明明亮灯,却怎么敲都没人应,他试着用楼道的电话拨房号,同样没人接。
昌东从楼梯绕进酒店后的停车场。
停车场其实是片半开放的用地,里头停了不少车,有私家车,也有电动三轮,并不只对酒店住客开放,他在停车场站了会,抬头看酒店的大楼。
黑漆漆的墙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亮灯的窗户像嵌进黑幕的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有些房间拉着窗帘,帘上偶尔映上人影。
冷风吹过,昌东打了个寒噤,转身想上楼,走了两步,心里忽然一动。
他转头看向二楼的一扇窗户。
里头没亮灯,这不稀奇,这酒店入住率不高,很多空关的。
稀奇的是,那间房开窗——那旗镇多风沙,窗户很少打开,即便想开窗透气也是选中午没风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是晚上,温度正持续往低走。
整幢大楼,只有那一间开窗的。
昌东将衣服的上拉链口松了松,活动了一下头颈,退后几步,快跑提速,一个踏冲踩上墙面,身体拔起,胳膊伸长扒住空调外挂,借力提气翻进窗子。
这屋里有动静。
昌东在窗口站了会,借着外头微弱的光,渐渐看清楚。
床上躺了个肥胖的男人,赤身luǒ_tǐ,手脚都被捆住,嘴里塞着枕巾,喉咙里唔唔的,正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
昌东走到床边。
那男人挣扎得更厉害了,似乎是想求救,又似乎是害怕来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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