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场大火,虽远远不及焚毁阿房宫那一场壮丽,但也算是美丽非常。”生前是画匠的鬼吏手持铁链及镣铐,立在我身后感叹。他接着说道:“霍羽,你并不是一枚铜钱,不能老在人间游荡。”
☆、大梁国灭
很快我就不必再担心林虑腐坏掉,开始落雪了,风也格外凛冽。
远在千里外的汴州城想必也落了雪,他们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往寿昌公主的寝殿周围撒上一堆盐。
嘴唇早已龟裂,我将雪塞进口中,来不及等雪完全化去就吞咽进喉咙,整个脏腑顷刻间被冰住。
“那铜钱——”我呵了一口气,“其实是反面,所以我要将你埋了。”我用手将落在林虑脸颊上的雪拭去,她的面孔早已僵硬,但不比活着时更冰冷,映着雪光与花色,反倒增添了艳丽。我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眼泪落下来,落到她眼角,看起来倒像是她在为我流泪。
我双手握着一把短剑挖开雪,又挖雪下的土,为她刨出一方小小墓室。
林虑身上积了些雪,我便用破布使劲擦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擦净了手,想将落她脸上的雪拨去。
然而,手一拨而过后,没有拨去雪,反倒拨去了她的面目。她的身体也不见了,化作了雪,或者融化在雪之下,总之是消弭无踪了。
我身周连一个死人也没有了,只有冷风在吹。
墓穴就在这里,总该埋下些什么,于是我用双手捧起原本在她身下的雪,抛进墓室之中,然后用雪将雪掩埋,在那棵开满白花的树上刻下她的名字,做她的墓碑。
一步一步走开,往可以活命的地方去。掘出埋在雪里的草根和老鼠,填进肚中去时,忽然担心雪之下的雪也被什么掘出。于是往回走,迷了路,寻了多时才重新寻回那棵树。树上白花依旧大朵大朵开着,在风雪里一片花瓣也没有落下。
我拼命搬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往她坟上堆,最后将她的短刀插进石中去。做完这些,我重新走,走了不知几个时辰,才寻到一个小小的野村。村中空无一人,已然荒了。
我躲在这个野村里,从塌掉的破屋子里抽出木头来烧,常常几天才找到一点东西能咽进肚里。为了省些力气,多活些时候,我几乎整日不动,定在炉火边,如一尊泥像。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火光里蹲了只猫,那种最常见的狸花猫。它大约是这村子最后的遗民,大约也觉得冷。
在很久之后,我看着它,终于不再想熬一锅猫汤。据说猫肉不好吃,况且实在抓不住它。
这一天,下了好大雪,风也刮得紧。我知道日子是十六,因为昨日月亮刚圆过,却不知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十六。
那只猫舔着毛,舒服极了。我曾对它示好,指望着我为它生了多日的火,它能投桃报李,叼只田鼠来,可畜牲就是畜牲。
马蹄声、雪落在盔甲和刀剑上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从窗口的破洞涌入,刮进我耳里。
我用一只眼透过破洞往外窥视,一群兵,两膝没进雪中去,一步步走来,在我之后,闯进这村子。这鬼天气里,他们竟还昂着头,意气风发。
门很快被撞开,几个兵丁随着风雪涌入,每人手里都提了刀,瞧他们身上的盔甲样式,决不是梁国的兵,难道大梁已经亡了?我下意识去看自己唯一的同伙,它早已蹿到房梁上。
我身上早已瘦得只剩骨头,只裹着几块脏兮兮的破布,与乞丐无异。几个提刀人瞧了我这副尊容后,挺直了背,身体松下来。为首的老头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有个年幼的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又回头看我一眼,从怀中掏出半块饼来,扔在我脚边。
我捡起饼,在火边烘了一小会,烘得热了,冒出丝丝白汽。掰了一小块丢给猫,然后慢吞吞地啃起来。
吃完了,我还觉着饿,百无聊赖,踱出门去。那群兵散在这荒村里拾着柴火,埋锅造饭,是要在这里过夜。我挑了个面善的,如同桃花源里的人一样,问今是何世。
“我们是唐军,梁国快完了,你从今而后也是唐人。”
“什么?唐?这是哪一年?”
“同光元年。”
“什么?”
“就是天佑二十年。”
我愣在原地,天佑四年大唐就亡了。不过梁国在北方的死敌,晋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还在沿用大唐年号。既然已经改元,那李存勖一定是称帝了,他虽也姓李,却不是李唐宗室,连汉人都不是。原来这大唐是沙陀人的大唐,不是汉人的。
李存勖的父亲李克用与朱温是仇人,据传临死前怕儿子活得太轻松了,硬是给他留了三只箭,要他做三件大事,第一件是讨伐刘守光,克幽州;第二件是征讨契丹;这第三件大事最重要,就是灭了世敌朱全忠。
朱全忠后来成了大梁开国皇帝朱温,又成了头死猪。现在李亚子来灭他儿子了。掰着指头算算年份,我已在这里住了两年。
正晃神时,一个将军打扮的大汉骑马过来,我急忙避开。那马上的大汉瞟了我一眼,纵马过去,很快又折回来。
“你,去,擦干净这叫花子的脸。”那将军挥着鞭子命令跟在他马后的小兵。那小兵我认得,是他给了我半块饼。他走到我面前来,扯着块并不比我的脸更干净的布在我脸上抹着。泥垢擦得差不多时,这小兵看着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脸上神色又惊讶,又慌张,然后退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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