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雨师仔仔细细打量于溜行,三十来岁的人,随随意意站着,手插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条士力架,就着包装袋的齿口撕了半天,悉悉索索的,老半天撕不开。
搁车门边站着的白泽都看不下去,跑过来替他撕开,往人嘴里一塞,还挺抱歉地对雨师笑,说你们慢慢聊。
聊个屁,于溜行想,杀人的架势还用得着磨什么嘴皮子。
雨师倒冲白泽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摘下眼镜收进大衣口袋里,“其实你没烧干净。”
于溜行笑了,“哦?我自认下手挺利索的。”
“这眼镜是风伯的。”雨师说,“我在树林外的树枝上找到的,挂得很高,镜片给烧裂了,框子也变了形,我找人修了,花了我不少钱。”
于溜行好脾气地听,“留你做念想,不用谢。”
这么欠的一张嘴,这么轻佻的一副样子,雨师企图从他身上寻摸出一星半点旱神女魃的样子。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记不得女魃的脸,只记得她一身青衣,身上总缭绕着人类烧灼香草的气味。她对神疏离,对人倒有十足兴趣,一年里头大半时间在大地蹓跶,跟人一块儿叉小鱼儿逮毛兔子,支根棍子用火烤熟,教人在肉上揉盐巴糊蜂蜜,吃一嘴的油,哪有点女神样子,招得伏羲特别烦。
于溜行昂着头挺着身板儿任他看,临了朝白泽招手,从他裤兜里摸走一盒寿百年,说这小子是看上他了,舍不得动手呢。
雨师不紧不慢的脸上终于透出一丝扭曲,稍纵即逝,“我其实不在意祝融和燧人,一个火神一个火祖,说白了和旱神是牵在一根线上的。我还怕你扛不住,先被太子长琴或者其他神弄死了,再或者你一个趔趄,没掌握好力度,把自己作死了。好在,你有点能耐,活到我面前。”
他这一席话絮絮叨叨说完,一根绿薄荷烟都烧到了尾,于溜行的耐心也跟着一并烧光。他扔了烟屁股,“你想一个人把我收拾了?”
雨师说:“绰绰有余。”
于溜行说:“风伯有青帝加持,还不是一样死成了一撮灰。”
雨师皱眉,像是没听懂。
于溜行料到了,“你那老相好有能耐让人皮开肉绽,有能耐让风刃沿着伤口继续往皮肉里钻?”他看着风伯锐利的眼睛,“哎,真不知道啊?伏羲没告诉你啊?没告诉你跟风伯亲亲我我二人世界的时候其实是三人行?”
雨师闭闭眼睛,长长舒气。
于溜行乐得他这样,还要再开口,天上忽地飘下滴雨水,快得几乎没法察觉,从他脸颊上划过去,刀片似的,又硬又冷,皮肤上就多出了细细一道伤口。
雨师睁开眼,平心静气给他解释:“我知道。”
于溜行抬起眼睛。
雨师怕他没听清,“我都知道。青帝以风伯为皮囊。”
于溜行难得料错,嘴都不自觉张开了。
“别吓着。”雨师说,“我与风伯是不同的,自古如此。”
于溜行叹气,还摇头,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塞巴塞巴把白泽塞进去,关门落锁。
白泽从窗缝里眼巴巴望,问他要做什么。
于溜行没回答,转头看看雨师,“哪不同啊?我看着,都一样蠢。”
这人实在太碍眼,嘴里蹦不出一句人话。雨师挥挥手,阴云跟着就压下来了,雨滴拉长,银针似的布了一天。
雨师问:“你准备好了?”
于溜行反问:“准备什么?”
雨师说:“死。”
于溜行装模作样,“没。我死不着,有人舍不得呢。”
雨师点点头,头还没点完呢,雨针就落下来了,嗖嗖地响,还带着凉气,扎进泥地里,扎进于溜行的车顶,哐哐直响。白泽猫着腰躲,哎呀哎呀直叫,雨针一触着东西就化成无形的水,没多久车里就没块干的下脚地,白泽虎着张脸,淋淋漓漓一身水。
于溜行露了本相,红袍跟火焰似的一跳,他没躲,直直站着,雨针浇在他身上,擦着一身炙热的旱神神威,嘶嘶地化成水汽。
倒真不是这小子虚张声势,于溜行想,他真跟风伯不是一个级别的。
双方的神威碾压铺展,泥地松散,几乎被掀起一层地皮,车子震动,白泽扒着车窗,狼狈得几乎要哭。
于溜行手上没兵器,好在他本人几乎就是柄凶悍的武器。周身热气蒸腾,一掌劈过去。尽管雨师能靠着漫天大雨抵消对方身上的灼热,不至于被活活蒸发成人干,可身手反应上仍有差别,于溜行打起来不管不顾,一招连着一招,雨师一个没跟上,肩膀上就硬生生挨了一记,大衣划破了,连着皮肉,溅出一蓬血花,混着雨水被于溜行蒸干,连点血腥气都没留下。
于溜行笑盈盈问:“怎么?不肯露出本相?”
雨师扔了大衣,“不用。”
“那就好。”于溜行说,“我小时候被鸡啄过,见不得你变成只杂毛畜生。”
雨师难得露出怒意,他的本相是鸟,倒被于溜行说成了杂毛畜生。
大雨顷刻就更密了,一道道汇聚成水柱,从天空插下来,速度比起之前的雨针更快,几乎是追着于溜行血红的身影扎下来,溅出来的雨点迅速拉长,往他身上刺,几轮下来,红袍几乎被拉破了,连着手脚脖颈,都多了血口。
于溜行藏到树后,稍喘了口气。对雨师来说,水是源源不断的,即便于溜行将水蒸发,也不过是又重新轮回到了雨云,再度作为雨落下来。
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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