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府曾为南诏国都,城墙高约两丈,大将军在南门陈兵,搭箭射穿了悬在城门上的“大理”牌匾,箭头没入石缝,尾羽犹簌簌不止。
大将军:“主事者谁?可敢一见?”
大将军说了三遍无人回应,城楼上守备来往调动,充耳不闻地做负隅顽抗的准备,他驱马前行三步,对楼随他推进,大将军压住阵脚,将目光从双鹤楼上收回,问霍封:“朝廷究竟是什么态度?”
霍封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归化不成,允将军移其族。此不能叙于明旨,故而陛下请大将军自行决断。”
大将军听出这是让他担全责的意思,然而山民不同蛮人,与中原并无世仇,只是利益争端,他没有屠城的理由,一时弄不明白这是皇帝的主意还是那帮文官准备坑他,只能不咸不淡地说:“我知道了。”
大将军这辈子打的最熟的仗是守城,其次是野战,攻城没怎么打过,但理还是相通的,真正为难的是从川、贵两地征调的兵大多是新募,没见过血。大将军把亲卫调派下去混在各营中,又分了一百人出来操控对楼,指挥试探两回,望着满地滚木热油,心说这回得一边练兵一边打了——大将军调来八牛弩,花了一日夜时间往城墙上钉满了踏撅箭,天色将蒙时派人缒绳而上,做足强攻的姿态,一边找霍封要了职方馆的联络方式,朝城内放了只信鸽:因何拒降?谁人主事?速回之。
大将军原本依照边军的一半战力估算战局,一见驻兵如此,只好重新推演兵法,他夜间在帅帐里宿下,大概是心里有事,夜半敲梆时猛地惊醒,披着外袍坐在床边沉吟片刻,还是往德宏州去了封信,调了一营边军过来。
两日后,边军几乎与职方馆细作的回复同时到达,大理城在南诏归降后便不是守备之城,此时大将军已经将山民一月内仓促造出的城守器具消耗大半,自身伤亡也已过千。他把边军安置在营地北面,从信鸽爪下的圆筒中抽出纸条,职方馆回复道:“主事者李梧,系山民族老,有一子拓,因冬灌抢水而死,梧告于府君,诉之以杀人者偿命,府君依律未允。又逢段……”
“段”字写至收笔,笔迹在这里拖出一道长痕,而后戛然而止,像是突发变故,没来得及写完。
大将军自言自语:“段……段什么?南诏遗族?不合理啊,仅占一城之地能做什么?知院?”
霍封:“半年前前南诏王借口思乡,请求朝廷将滇南的一块地赐予他作为封地,使他荣养,折子在中书省被驳回了:属国归附,官家赐地中原以示恩,此乃宗法,不可开此先河。南诏王随即离国,音讯不明。”大将军眼带杀意,霍封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何仅占一城,大将军当面,某何能置喙。”
大将军:“故而相公们不打算妥协,甚至暗示知院告知我应当强硬一点?”
霍封:“……是。”
大将军唇缝间挤出一声冷笑:“军机要事,谁给你胆子隐瞒的?”
霍封:“这,前南诏王事涉民变,某也是刚知晓。”
大将军推开椅子起身,手按佩刀,沉声道:“霍封,再有知情不报,我必以延误军机斩你,亦请转告王相公,某回京后,当一登门。来人,升帐。”
一刻后,帅帐戒严。
大将军简述形势,继而问幕僚:“诸君以为如何?”
参军荆信:“可证实民变仅涉大理一府?”
大将军:“我率军自北抵大理,赵指挥自南,均未见乱民,唯大理坚壁清野。已遣斥候访寻求证,暂以为真。”
荆信:“南诏王此举不合常理,其目的也当有不寻常之处。”
长史沈阙:“仅以一府之地试探朝廷,或为他人马前卒。谢帅以来,十数属国归降,虽有朝廷优容,恐不及为王自在。大理贫瘠,恰可见朝廷态度——若处之以雷霆,或为震慑,或致归而复叛;若处之怀柔,或可为归化之始,或令其以朝廷可欺。”
大将军:“可有折中策?”他沉吟道:“先示之以威,后和抚之,只问罪首恶?”
沈阙:“理虽如此,和抚及论罪文人事也,朝中已生疑,将军万不能涉。”他瞥了一眼霍封,道:“如真是让将军临阵自专,又何必再派个监军过来……”
大将军:“慎言。”
沈阙:“想是朝廷也拿不准将军忠心与否。”
大将军只听进去了一半:“我去信往朝廷要人,此事押后再提。”
大将军抽出佩刀,走到沙盘前,刀尖一旋,绕着示意大理的小旗画了一道弧线:“诸将听令。”
大将军从川、贵两地各调了四个未满员的营,加起来约有三万人,分别安排到城东、西驻扎,边军的五千人在城南不变,打算等一等朝廷来人。
大将军:“我恐乱民挟持百姓,围城至多两旬,望诸位亦做好准备。可以散了。”
半个月后,大将军接到了朝廷的回复——小皇帝决不肯相信他想篡权,故而也不答应文官们先削盛名后收兵权的想法,为此与宰执们吵了一架,气得三天没上朝,最后还是平章事们退了一步,答应派人来善后。
消息先传到沈阙手里,长史来送信,顺带当着霍封的面抑扬顿挫地骂了一顿诸相公。
反正不是骂他,霍封颇有些唾面自干的风度,大将军咳了一声:“鹤臣啊,军务都处理好了?”
沈阙意犹未尽的瞪了大将军这个专心和稀泥的一眼,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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