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住的房间的窗外正对着这棵树,这树原来的状态她最清楚不过,她这才离开几天而已啊……
手有些颤抖地抚上树干,摸起来像老人的皮肤一般干滞。其实树皮都是这样呀,姜入微想,手底却突然传来一阵迟缓干涩的呼吸声,她猛地把手收了回去。
一转头,唐春生的手也搭在树上。
她有过这种体验,唐春生带她领会到的。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这棵树自然也一样。
唐春生朝她眨了眨眼。
姜入武就在一边,姜入微不好说什么,只好再次把手贴了上去,这次却有些紧张。
“咱们是不是给它找个医生来看看?”姜入武道,“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种专业人氏。”
手底下的呼吸让姜入微想起学校操场上的那棵大树,那个呼吸沉稳有力,犹如健壮的青年;而这棵苹果树,像迟暮濒死的老人,气息奄奄。
也不知道一夜长大的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一夜老去,甚至死掉。姜入微心里一酸,感觉手下的这块树皮有些暴起,几欲脱落。
她能干点什么。
姜入微松开了手,退后两步。
“进去再说吧。”唐春生跟过来,拉了她一把,她再退下去,只怕要从山坡上滚下去。
“姐,你别难过。”姜入武当然知道姐姐会难受,但他也不敢不把这事告诉她。从小到大,她姐姐对这棵树的感情其实是超过家里所有人的。
“嗯。”姜入微笑了笑,看着唐春生,冷冷的,“它不会死的,总有办法能救活它,对吧。”
☆、三四章
高三下晚自习本来就晚,现在已经超过十一点半了,路灯突然熄了几盏,冰凉的暗夜中,苹果树显得越发苍老。
姜入微深吸一口气:“走吧。”
她原本是想先回去,回头再找个空来干点什么,结果走了几步,发现弟弟在后面亦步亦趋,这才叹了口气。她妈估计整日不在家,也不知道姜入武一个人过成什么样子。
“我跟你上去吧。”最终她还是心软了,但是唐春生也还没走,“你回去吧。”
唐春生没有动。
反是姜入武说话了:“这么晚了,太不安全了吧。”
唐春生连忙点头。
姜入微很想说,这个祸害会怕谁。但真这么说了,她弟弟恐怕还要怪她这个姐姐冷血无情了,无奈,她只好拽了唐春生一把。
进门,开灯,姜入武犹如受检阅一般,看着姐姐四下打量。
姜入微转了一圈,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会见到个猪圈似的窝,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地上都不见灰尘。
“姐,你们今天就还住在你的房间吧。”姜入武打开一扇门,然后又积极地去搬了床被子来。
这个房间以前是她和奶奶住的,姜入微进去后,感觉有点沉闷,想必房间关了许久,从未打开。她走到窗边把窗打开了,看到暗夜里的苹果树,然后就开始发呆。
唐春生比她积极多了,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房间一遍,然后主动去接过姜入武抱来的被子,又更加主动地铺床搬枕头。
姜入武小心地站在姐姐身边,轻声道:“你们好好睡,明天早上我叫你们。”
姜入微扫了他一眼。以前也是这样,她喜欢赖床,奶奶就会让她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然后掐好了点让弟弟去叫她。她们的父母之间,甚至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好,但她们姐弟之间一向都是亲热的。想着自己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家,却丢下弟弟一个人面对那个现在有些喜怒莫测的妈妈,姜入微心里有些歉意。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在惊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的恍惚中,喃喃道:“辛苦你了,姐姐……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姜入武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妈那样对你,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和你无关。”姜入微苦笑,有些自嘲,“怪我胎发太长,是个怪胎。”
姜入武翻了个白眼。这些他没少听他妈说过,但从没放在心上,说到底,就是重男轻女罢了,这方面他妈的思想还真不如奶奶来的进步。
姜入微转头见唐春生已经坐床上打了个哈欠,就催弟弟赶紧去睡觉,然后拎着唐春生去收拾了一下,再进门后便反锁了门,又趴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
唐春生也一脸好奇地贴上脸来,姜入微不耐烦看到这张脸,便走开了。
“你想干什么?”唐春生见她把灯关了后,却往窗前站了,心跳都加快了一点,赶紧问。
关掉灯后,等视线慢慢适应过来,窗外苹果树的轮廓便越发清晰了。选日不如撞日,姜入微想现在就试试。
她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弟弟所说的“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没动呢”是什么意思。其实她一进房门就发现了,房间还是她走时的模样。她原本以为等她们都搬走了,她妈肯定要把她们生活过的痕迹全部都抹去的,但是,却没有。姜入微有点想不通,便站在那又呆了会儿。
好一会儿后,她从抽屉里摸到了一支尖端有点刺手的铅笔,还有一叠拷贝纸。这个拷贝纸是她以前用来临摹钢笔字贴用的,薄薄的,半透明的。
姜入微关上了窗户,端来准备好的一杯水,把拷贝纸的四角给蘸湿了,然后轻轻覆在玻璃窗上。纸被吸在了窗户上,将窗外的灯光更加晕成一片惨淡,苹果树的轮廓完全不见。
但是姜入微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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