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被他盯得不由自主屏息,过了好一会儿,才依据自己对这位老板的揣摩开口:“完全依照规定如数上缴的总额,我们也算过了,刨去之后,集团的资产还有原来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不过,一旦蒲安那边开始营收,我们的流动资金很快就能补回来,另外,柏江乐园和柏江植物园的投入也能快速获利……”
“知道了。”康司祺抬手打断,宋立即噤了声。
少顷,康司祺双手在膝盖上撑了撑,好像要起来,又没真动,他就着这个姿势,有些疲惫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出来:“那就准备新材料吧,做干净点,不要让人刮到骨头里来。”
他抬起头,扬了扬嘴角:“大家这么长时间辛苦了,今天商量个差不多的方案,就回去吧。明天元旦,大家去玩玩吧,以后也不用聚这么齐了,八号法庭聚就好。”
说完,终于撑着膝盖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不知落在何处。片刻,捏了捏额头,转身默然向楼上走去了。
第三十一章
连续一个秋冬的阴雨天之后,c城入了春。
也许是冷够了,新年的春天回暖很快。天气一暖,人就骚动。康露洁新学期一开始,就又在课业上打起了新主意,对一个与自己本专业毫不相干的学科产生了兴趣——花卉栽培。
她一个文学院的学生,不仅仗着和学校教授的裙带关系,三天两头往农学院的实验室和温室大棚跑,最近还缠着康司祺要去蒲安新区“视察工作”,因为蒲安最终成了“本土化改良款”厄瓜多尔大玫瑰规模化种植的基地。
事情的敲定,就发生在三月份,康司祺贿赂案尘埃落定之后。
自他放弃保卫财产起,那些个执法部门跟挖金似的从他手里抄走所谓的“违规资产”,整整两个月,那些在尤梓沂离开之前,他本人都浑然不觉拥有的东西,哗啦哗啦被查处,集团名下的账户一笔一笔上缴罚款。他基本不去管这个操作流程,不过宋总监兢兢业业,每天打电话汇报。
没收进行到后来,他都有些麻木了,他心大的女儿则是连连惊叹:“我的爹啊,你居然有这么多钱!”
对这没见识的惊叹,他眼睫毛也没眨,挥挥手,示意这个智障女儿躲开,他还得忙工作——钱都没了,总得赚回来。
赚钱不能期待海里打渔打上来一个许愿瓶,但能够好好利用海边一百里地外、喀斯特地貌山脚下的沙质土壤。所以,这么一片毗邻良坡,现已基本无人居住的古老村庄,就成了他低价租入的玫瑰花种植基地。
为了亲自督促第一批玫瑰花的种植,他差点儿没拿钱贿赂法官把自己小半年的拘役判处给免了。好在没贿,庄泽这边再次发挥了他那个新闻制片人的光和热,又做了一期关怀蒲安广大农村人民渴望发展、积极建设新农村的新闻,律师团全力配合运用这份舆情作用,最终,考虑到蒲安几个村庄的建设不能没有个带头管事儿的,康司祺的拘役捞了个监外执行。
康露洁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缠了康司祺两个周末,求老爹帮她跟学校请假半个月,住到蒲安那个山旮旯古村庄去,其目的……哄老父亲的时候,说的是“协助督促种植工作,为父分忧”,私底下想的是在广袤土地上搞她的花卉种植爱好,农学院的温室大棚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但康司祺不同意——为了一个新爱好不上学,这不是胡闹吗?身为一个霸道总裁爹,他不能让女儿这么放飞自我。
“爸爸,你知道庄叔为什么不回来住了吗?都是因为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跟你生活在一起要保持和平真是对一颗正常灵魂的残酷考验!”小姑娘软磨硬泡不成,只好破罐子破摔使出攻心杀手锏。
然而,没料到她这气急败坏一吼,康司祺肯抬头看她一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康露洁总觉得老爹每到三月底四月初,整个人就特别冷,眼神都结着冰的。
她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打哆嗦,硬着头皮死撑:“是不是被我说到心坎儿里去了?”
康司祺双手交握,托着下巴,向下抿了抿嘴角,语气和眼神一样冷嗖嗖的:“你说,庄泽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的逻辑跟康露洁的对不上,她愣了一下:“他不就是没回来么……九月开始,这都七个月了,怀个孩子都快瓜熟蒂落了,要不是他还对我一样好,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七个月了。”康司祺收敛了目光,视线落在桌上,沉默好半晌,道,“是太久了。”
康露洁观察她爹,发现这个老男人陷入了一种疑似感慨多思的状态里,冷冷的眉宇之间泛起一层薄薄的哀伤。哦,神一样的哀伤,她爹什么时候“哀伤”过啊!莫不是……真的老了?老来孤独格外深重?
“请假跟谁请?跟你庄老师说行不行?”
“啊?”康露洁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意识到康司祺松口了,赶紧摇摇手,“不行不行不行,你别又那我做借口打扰庄叔,他最近为了你的玫瑰园忙死了,上完课还得去指导你请的那帮园艺工,你可别烦他。”
说这话,她麻利地翻出了手机,递给康司祺:“这是我们辅导员的号码,得跟她说!”
康司祺还真接过手机,给她请了这个假,借口是“孩子妈忌日十周年,要按本地风俗墓前守孝半个月”。那外地辅导员听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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