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寒终究是翻了个白眼,又给了他一拳。
见他们二人总算住了手,一直在远处观望的朱元才松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去。
牧清寒和卢昭两人对坐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前者皱了皱眉头,径直将后者拖到帐篷中,道:“晾肉么?这般寒天冻地的,你也真不怕冷!”
说完,又轮流泡了热水澡,洗去身上臭汗,然后便在火堆旁边对坐无言。
良久,牧清寒才叹道:“我知你心中不痛快,可你便是将自己磋磨死,也于事无补,切莫叫伯父担忧了。”
一说到这个,卢昭一双眼睛都红了。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声音微微发颤,指着东边骂道:“那些杂碎,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他们明明知道南边告急,竟不在第一时间发兵救援,分明是想借机除掉我父亲!简直混账!”
顿了下,又道:“那老的不是个好东西,却也未曾这般阴险!太子?哼!若我父亲脱险倒罢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非”
话音未落,牧清寒就一脸警惕的望着他,逼问道:“你待如何?我可告诉你,莫做傻事!”
卢昭牙关紧咬,用力磨了片刻,才突然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盯着牧清寒道:“兄弟,你文武双全,可做得来皇帝?”
一瞬间,牧清寒的瞳孔都放大了,呼吸也停止。
却听卢昭走火入魔一般喃喃道:“便是你不爱做,三思那小子也不错,对了,还有唐老家的小子,我瞧唔!”
他没说完,是因为被牧清寒一拳打翻在地。
这一圈几乎用尽了牧清寒全身的力气,卢昭的半边脑袋瞬间肿胀起来,方才那几下同这下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看见牧清寒也是动了真火。
他骑在卢昭身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从牙缝中一字一字的挤出来:“我警告你,莫走岔路!”
“这算什么岔路!”卢昭突然放声大笑,又神态癫狂的说道:“他置边关十数万百姓、将士生死于不顾,大敌当前,他竟先报私仇,残害忠良……就这样的杂碎,你还想让我对他三跪九叩,俯首帖耳,沙场冲锋的卖命不成?告诉你慎行,老子办不到!”
看着他赤红的双目,以及其中逐渐蔓延开的雾气,牧清寒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牧清寒才如梦方醒,重新站到地上,十分艰难的说道:“忠烈,我知你苦衷,可这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不确定卢昭这么说只是为了撒气,还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做,可对于同样正经文举出身的牧清寒而言,他能想的却远比寻常武官多得多。
做皇帝,说来简单,可实际上却是难似上青天,便是寻常那等正常继位都有可能遭遇各式各样的阻力,若是谋朝篡位……
当年太祖皇帝借民暴推翻前朝,实质上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也算正义之师。且太祖登基之后,广施仁政,教化百姓,稳定政局,堪称一代明君,可饶是如此,继位之后还是被无数人骂为乱臣贼子,这罪名一直到死都没能洗刷干净。
更何况如今虽然太子昏聩,战火频发,可大部分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压根儿没有一点儿改朝换代的苗头。若卢昭果真一时糊涂举旗反了,根本不必朝廷镇压,恐怕除了两广一带,光是百姓都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了。
再者夺位,哪里有不流血的呢?在边关打仗这一二年,牧清寒已经看够了生离死别,看够了血肉横飞,看够了悲欢离合,实在不想见自家骨肉同胞兵戈相向!
想到这里,牧清寒百感交集的拍了拍卢昭的肩膀,叹道:“明君难得,可将来继位的也未必就是昏君。若他当真昏聩,师公他们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届时再另择明君便是了。”
卢昭听后,却是嗤笑一声,道:“另择?慎行,这会儿就只你我二人,你老实说,那几个皇子,可有干净的?”
“在权政中打滚的,哪里来的真干净呢?”牧清寒淡淡道。
自古以来,哪里有真无辜的皇帝呢?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啊,瞧着那样璀璨夺目,叫众人都心生向往,为此不惜父子相残、兄弟阋墙,殊不知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垒起来的!
见卢昭兀自不服,他又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的说道:“便是老子不中用,还有儿子;便是儿子也不中用,还有孙子,那么多人,总能选出一个差强人意的来。即便实在没得,难不成四阁老是干摆着好看的?”
他的声音不算高,语气也不算多么急迫,音调平静而舒缓,表情更是淡漠的如同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一般,可短短几句话中隐藏着的,却是海一般多的信息。
卢昭不是蠢材,听到这里,两只眼睛里都像有了神采,当即一个翻身坐起,急切地追问道:“此话当真?”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牙齿上面甚至还带着鲜红的血迹,可却那么渴望,那样急切的看过来,仿佛只要听到对方说一个不字,就能抽出刀来同归于尽。
牧清寒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这种事情,有什么真假可说呢?不过是能者居之罢了。”
卢昭听罢,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刚要起身,却又突然重重的强调了一遍:“事先说好,老子是绝对不可能奉他为君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牧清寒一挑眉,弯下腰去,轻轻拨了拨帐篷中间熊熊燃烧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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