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他做了一个决定,把那个傻逼亲爸江国栋赶出了家,成为罪人也没有关系,努力赚钱赡养靳敏,为江星存一笔治疗的费用。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要和谁结婚组成一个家庭。他尽自己的所能,挑选着最适合自己情况的谋生方式。
江川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十八岁到来的这一年遇见程净。
不仅仅是被惊艳。
他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是罪犯,可是那个男生却若无其事,只是用一种超越常人的敏感关注着他有可能存在的社交恐惧。
这样确切的爱,这样确定的不顾一切,头破血流也没有关系。他疯狂而又理智地看着自己陷进去,找不到借口为自己开脱,也不想找借口。
江川只在初中的时候去n市参加过一次数学竞赛,对这个省会城市的道路完全不熟。下了高铁,排队等出租太耗时间,他一路靠着手机地图坐地铁换公交到了程净滞留的那家网吧。
程净在包间里已经昏睡过去了。
江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程净的额头。他看到了桌上的药盒和矿泉水,知道程净已经吃了药,可是情况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程净。”他俯身轻声唤醒男生,“我带你去医院。”
好一会儿程净才动了一下,“江川……我想回去。”
“先去医院,没事了再回去。”
江川扶程净站起来。程净使不上力,身子很重。江川喊来网吧的网管,两个人扶着程净上了出租车。司机将两个人带到了最近的医院,江川没再喊人帮忙,把程净的背包挂到肩上,直接把人就抱了起来。
时间刚过上午九点,程净躺在床上挂水,江川拎着药和粥进来。程净睁了睁眼,默不作声地看着江川,眼角因为生病而淌着泪,眼眶红红的。
粥是在医院附近买的,还滚烫着。江川多要了个外卖盒,这会儿将粥倒出来一半,拿筷子搅动着,说道:“你跟家里吵架啦?去网吧干嘛呢,这天冷不冷热不热的,住酒店也好啊。”
程净盯着江川的动作,“我想吃饺子。”
他的声音很轻,气息割着喉咙,又疼又痒,却又有一种诡异的痛快,于是略微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你那天做的那个饺子,用鸡蛋煎的……很好吃。”
江川搁下筷子,俯身在程净的脸上捏了两把,“你确定你这会儿能吃得下那么油腻的东西?”
程净看着他,眼神难得有种小动物的无助,说道:“很想吃。”
江川将男生从被窝里捞起来,枕头侧立着垫在程净的腰后,然后端起粥碗,说道:“来吧来吧少爷,咱先喝粥。”
程净撇嘴。
江川当没看见,用勺子颠了粥就送到程净的嘴边,说道:“你那嗓子别说煎饺了,喝水还能弄得h和o分离了呢。先来点粥,再来点消炎药,下午咱就生龙活虎地回家!”
程净:“……”
程净喝了几口粥,又吃了抗生素,也不躺着了,就那么坐着看江川忙里忙外,脑袋里面晕乎乎的什么也没想。江川找护士问清楚了情况,回来端起剩下的粥,呼噜呼噜喝完。
程净:“你没吃早饭?”
江川点了一下头,没敢说大清早的电话只是打过去想问问程净什么时候回西塘口,自己好算一下还能玩多久。
他什么也没带,又一夜没睡,这会儿清静了困意也就挡不住,挪着屁股上床。被子盖在程净身上,他就压着被子,在床沿占了些地儿,搁下一句“别嫌弃,病好了可以再揍我”,闭上眼就睡着了。
程净看着他。
男生的头发很短,没有刘海,也没有旋儿,根根竖着,程净伸着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发质看起来硬,摸起来却是柔软的,就像这个人,有时候脾气狠戾到让人犯怵,有时候又好到没底线。
挂完水已经过了中午,程净没什么胃口,也不说联系家人。江川自己随便买了点东西吃了,在附近的星巴克买了个杯子,没要咖啡,就让服务员灌满了热水,然后跟程净去火车站。
动车上的冷气吹得人头疼,江川来气了:“n市的冷气都是不要钱的吗,哪儿哪儿都弄得这么冷,地上养了企鹅是吧。”
江川找乘务员借毛毯,对方看了一下他的票,说道:“就十几分钟,你忍忍。”
江川:“……”
江川忍住脾气,“我弟生病了,不能吹冷气。”
最终在江川的死缠烂打之下,乘务员将一件大号的制服借给了他。江川将制服给程净穿上,程净不乐意,一边咳嗽一边说:“这衣服太大了。”
“病人没有人权!”
江川成功地让程净穿上了制服,然后伸着一只胳膊在程净的背后,轻轻地搂住男生的腰。程净没有反抗,静静地坐着,不一会儿脑袋就撑不住往后仰。江川说道:“靠我肩膀上。”
程净靠了过来。
十几分钟的车程,却仿佛是半生时光,两个人彼此依靠着度过。江川的视线自上而下,看到男生高而挺立的鼻子,睫毛长而浓密,微微颤着。
江川感觉心里一片酥.痒,像被颤动的睫毛拂过。他低侧着头,贴着程净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
隔了一会儿程净才说道:“我以为你不会问。”
江川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田野和河流,心情是那样灼热而充满了诡异的安静。他听见自己说道:“因为你妈妈画了西塘口,所以你才去西塘口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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