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没有太子都不影响苏怀瑾这次升迁表露出来的信息——谁都知道这职位是为了给将来的哪个位子镀金添履历,而且侍讲学士按例每月入宫伴驾,这是打造天子近臣的节奏。
就在同一年,安王被派去西北赈灾,走了三个月,回来以后就变得魂不守舍,时常在小聚时直愣愣地盯着苏怀瑾发呆,把苏怀瑾看得浑身发毛。
三年过去,他跟周澜已经私交甚笃,虽还不至于有多亲近,但也绝不是一般同僚间能有的感情。
所以周澜表现得不正常,他也就直接问了。
后来苏怀瑾无数次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他时常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年他不主动去戳破那层窗户纸,周澜会不会慢慢想通,消磨掉那些禁忌的感情,会不会……后来长达五年的尴尬与隔阂就都不会发生。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为什么,”开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苏怀瑾望着定定站在外面的周澜,发现自己的内心竟如同语气般一丝波动也无,“子卿……不,安王殿下,这些天安静,我在这里想了许多。”
“……”
“可我仍是不明白……这些年于公于私,我自问对您都无一丝怠慢,何至于您从五年前便开始以感情做筹谋,要置我于死地?”
“……是我对不起你。”
周澜哑然开口,他今天本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场决裂的准备,也早先准备了推脱的说辞,可现在对上苏怀瑾那双分明透彻的眼睛,满腹的诡辩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苏怀瑾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周澜干巴巴说了那么一句时候又不打算开口了,便索性自己说了下去:“开始的时候我想,是否宁王甚至陛下要对付你,才从我这里入手。”
大周上一位皇帝陛下去得猝不及防,当今圣上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年龄却丝毫不占优势,虽然倚仗先皇留下的一些秘密势力顺利坐上了皇位,可早便成年领了差的两位兄长却一直都是压在他头上的乌云。
当时宁王领兵部,安王领吏部,一文一武,将整个朝野把控得严严实实,新帝根本是有劲没处使,着实憋屈了几年。
不过后来皇帝年岁渐长,手段也一年高过一年,反倒是宁王安王一直没能筹措完满真的造反,他们的势力被不动声色的皇帝慢慢侵蚀,到后来,便只是权势大些的普通藩王了。
苏怀瑾这次出事,正赶上安王拖不下去了被勒令离京就藩——他已经是而立之年,过去能拿来当借口的诸多事务也在这些年间被一一解决或收回,再拖下去,恐怕皇帝就该怀疑他有不臣之心了。
苏怀瑾也是隐约意识到什么,一开始才会想到是不是宁王或皇帝要对安王下手,才会给自己栽上那么件莫须有的罪名,遭遇这么一场厄运。
毕竟……周澜对他明目张胆的倾慕和追求,前些日子暴露后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
可这不过是急切之下的胡思乱想,这些天他一个人被丢在这天牢,除过开始吃了些苦头,后来也便没人再来管他,他一个人每日里静静待着,把这些年没空去想的事情捋过一遍,才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恐怕从始至终,就是周澜。
跳出过去对于无法回应甚至需要疏远好友所带来的愧疚打造的樊笼,他能够更清醒地看待那些事,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发现桩桩件件当中无法消除的疑点。
“……陛下很信任我,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他若要对付你大可不必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怀瑾叹了口气,暗恨自己先前怎么就从未发现过,周澜是这样一个懦弱而没有担当的男人,都到了这样的时候,居然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至于宁王,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周澜张了张嘴,往日里低沉好听的声音变得很是沙哑:“我从未……觉得能一直瞒过你,凤洲,你相信我——”他急切地向前踏了几步,不顾地面肮脏跪坐下来,试图穿过栏杆去握里面的苏怀瑾的手,“我开始时……真的没有刻意接近欺骗你,我是真心与你相交,只是、只是……”
苏怀瑾侧身躲开他,冷笑一声:“你何德何能要与我相交?殿下,我苏凤洲别的不说,所交尽是雅客鸿儒,更从不屑攀援富贵、谄媚于上,你是文名可传天下,还是贤德自比春申孟尝?张口便是真心相交,倒要看我稀不稀罕一个权倾朝野的安王!”
“你……”
“你敢说不是擅揣上意才与我刻意拉拢交好?安王府中那些珍藏的典籍连陛下都没想过能让殿下尽数拿出来,在下真是惶恐之至。”
这些东西他不是看不破,只是过去安王从未表露不臣之心,他只以为对方是想求个明哲保身,相处起来又不讨厌,便也顺势而为。
那之后……倒是被周澜拿捏住了他的弱点,不论他到底因何表露出那么一副追求的意态,却当真给他带来些惶然无措外的无奈与愧疚,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
“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苏怀瑾终于轻轻皱起了眉头,他想了这么久,这是唯一无论如何都想不透的东西,“我自问有几分识人之能,你与宁王不同,确实不是能孤注一掷谋反的人物……因何要如此害我?整整五年,您也真装得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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