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那尾鱼化为祁林,最终消失之后,他总觉呼吸不畅,胸口的领带束得太紧,二氧化碳过量,把礼堂聚成随时要爆炸的焚烧厂。这里媒体太多,人也太多,挤挤挨挨的镜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它们昂头冲他嚎,试图从他嘴里抠出东西,把这些东西添油加醋,打散重装,一股脑扔上网站头条。
他知道,如果他在刚刚那个感情问题上,展现出一丝迟疑,或半分悔意,第二天的娱乐头版标题,一定会是“q姓小生婚姻不保”或“恩爱人设崩塌,q姓夫夫离婚坐实”,很多人根本不会点进文章,快速浏览后,他与祁林的这场婚姻,会在茶余饭后成为笑谈。
祁林早签好了离婚协议,甚至早就扔上床头,是他一直视而不见。
只是结婚证罢了,撕开它不过斩开两张照片,真的无法接受?
邱池站在礼堂边,把领带扯松,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正见一辆灵巧的停在门边,先从车上下来的是条修长的腿,随即是黑色的束腰礼服,施秒在车旁伸出手,由侍者引领走向礼堂。她身姿窈窕,细腰不盈一握,只是这妩媚温柔的造型,却因细脚高跟鞋不断踩踏起落,生出杀伐果断的气势。
她一见邱池,便细眉一竖甩开侍者,气势汹汹扑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扬臂拽住他衣领:“你们这个装腔作势的见面会,还非要穿礼服,妆容精致才能进来,这哪里是开会,这是在选妃吧?怎么,和祁林过够了,找几个新人养在家里,重焕青春?”
门外已经有散落的记者扛起镜头,保安和侍者忙上前阻止,邱池本就有些烦躁,衣领被拉住,更让他喘不上气:“施秒,松手,看清楚我是谁。”
“你——”
施秒手指攥的更紧,她鸦翅的睫毛下是滚圆的两只眼,似两颗被打磨成球的钢锥,在眼眶里左冲右突,挪腾翻滚。
她嘴唇抖动,试图说服自己,面前这个人是邱池,是她原来的上司,是k j的老总,不是外面那些小鱼小虾,不是干不好活的实习生,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衣领,骂的酣畅淋漓。
她不是傻乎乎的祁林,不会倔强到一门心思走到黑,把自己都搭进去。她是工作室的合伙人,是金牌经纪人,她与祁林只是合作关系,不必为了他和邱池撕破脸,圈子这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把邱池惹急,收拾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邱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都不慌不忙不顾祁林死活,她这个外人,有什么必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真能这么说服自己?
能说服才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起共事这么久,铁打的心都焐热了,怎么能说服自己不急不躁,怎么能说服自己高高挂起!
她手指不断抽动,眼脸都荡出了水波,隐隐浅红攀上虹膜,邱池再迟钝也知道出了事,他下意识四处一扫,捏住施秒的腕骨,带她从侧门进了礼堂,随意推开一个化妆间。
这化妆间刚被用过,还没人来打扫,满桌子都是散落的浮粉水彩,邱池向后靠上桌沿,他舌头发紧,忍不住对施秒伸手:“有没有烟?”
施秒没想到他一句话问这个,也有些惊愕,邱池从不抽烟喝酒,人尽皆知,外面的人想打火都得先看他眼色,这次主动要烟……或许,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
施秒不自在地把手伸进挎包,取出烟盒扔给他:“出来的急,只拿了特醇七星。”
是什么烟邱池根本不在乎,他现在迫切需要咀嚼什么,烟也好槟榔也好,什么都好,总之要填满牙齿,不能让舌头空荡悬在口间。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不安,尘封的感情刚绽出嫩芽,没来由的恐慌便从天而降,将嫩芽直拖到底,寸寸埋进深渊。
祁林的影子出现在洞口,他伸手去抓,又一次穿过透明身体,手腕被浸的寒凉一片。
“祁林不见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施秒整盒烟都给了邱池,自己只留了一支,她点了火夹进唇,眼窝泛红,狠狠抽吸:“我派去接他的两辆车把人跟丢了,张编说等了三个小时不见人影,连条短信都没出现。你一定没跟着他,他明明情绪都不对,你为什么离开?”
邱池颈侧崩出两条青筋,他抿了唇,夹烟的手猛然握紧,细弱的烟身被碾成团,掉落在地。
他回忆起最后看到的,祁林蜷缩成团的脊背。
“离开一会,也可以吧。”
自欺欺人的侥幸在空中狞笑,它们化为带刺的长鞭,甩向他的脸,把他打的扭曲了五官。
在施秒开口之前,他抱有一丝幻想,但施秒话音落下,他便知幻想被打碎,没有什么能阻挡祁林去见嘉木,除非……
邱池突然抬头:“他是不是回家了?”
“啊,还真有可能!”,施秒慌忙掏出手机,给祁建中拨号,她之前关心则乱,把祁林回家这个可能,忘的一干二净。如果祁林只是兴起回家,那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直冲过来,就成了笑谈。她与祁建中没什么深交,只有他一个电话,她来回拨打数次,那边都嗡嗡作响,无人接听。
“他家的具体地址,你知道么?”
邱池深吸口烟,被呛的咳嗽,握烟的手有些颤抖:“你开车,我们过去。”
施秒一听便愣了,她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勉强动动唇角,扯开个笑:“我以为……好歹……你不肯离婚……至少对他……算了。”
她抿住唇急匆匆转身,没走几步就被邱池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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