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降下的时候,盈袖正在长廊下看着楚尧顶风冒雨地在院子里翻找,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轻微的落地声,探子隐在阴影中。
盈袖嘴唇翕动:“什么时辰了?”
“寅时已到。”停顿一下,探子的声音有些发抖,“顾大人从宫中传出密信,静王死了。”
盈袖的双手这一刹那紧握成拳。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楚尧的背影,小少年在这囹圄之地与世隔绝,对今夜一场惊天巨变毫无所觉,正从石桌下发现了一点端倪,用双手刨开湿软泥土,露出了木盒一角。
盈袖的眼睛被他脸上笑容刺痛。
她垂下眼睑,低声道:“说清楚些。”
“当日顾大人杀了林朝与北蛮奸细,那张由南儒阮非誉亲手伪造的羊皮纸上隐去半截内容,静王只知道北蛮会借使团入关的机会发动偷袭,却不知道胡塔尔特意提醒了此战只是声东击西,意在抽调天京兵力,实际上并无多少胜算,要他一定等到大军离京后速战速决……然而,此信被顾大人和南儒截获,先密报丞相秦明德,又于日前密奏皇帝,因此……”
盈袖睁开眼:“因此,楚云根本没有去北疆!”
诚王率五万大军离经出征,却在出城两日之后趁夜从山地小路抄险途秘密折返,一部分潜伏于城郊之外,一部分混进每日出入的军民中,当叛军封锁城门之后,他们便里应外合,重新夺回天京城外围的控制权。
“阮非誉心腹易容成林朝模样,本奉命负责静王第二批军力部署调遣,事发之前故意将阵营打散,将一半叛军引向外城直面归来平反的诚王大军,剩下一半则被司徒世家联合众家之力共同抗于腾天门外,端王披甲上阵斩下叛军大将,调兵遣将直奔静王府和唐家……
“玉宁公主以毒酒鸠杀驸马唐芷阳,夺得京卫兵符交予皇太孙,事先埋伏宫中的禁卫军和暗卫与静王叛军展开厮杀,历经三个时辰,一路逼至六合宫,只是那里已经被静王控制,里面除了皇帝还有数位皇子和重臣,战况焦灼,直到……”
盈袖心头一紧,天上正好有惊雷炸响,探子的声音在雷声中平添战栗——
“直到静王以剑挟持皇帝,一直护在他左右的顾大人,反手一刀断其右臂,伏兵趁机拿下殿内乱党贼臣,静王听得外面喊杀知晓大势已去,咒骂顾横剑自刎,当场气绝身亡。”
盈袖的双瞳在这刹那紧缩。
楚尧终于从泥土中挖出了那个木盒子,他急匆匆跑到灯火下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三块薄如蝉翼的布帛、一把短刀和一张字条。
他握刀的手一顿,忽然想起在拜师入门那天,自己不满于一把小木刀,跟师父撒娇闹腾要一把真刀,却被师父毫不客气地笑话,说等他长大再提。
现在,这样一把锋利雪亮的短刀就在盒子里。
那三块布帛分别是《惊鸿诀》的心法、步法和刀法,一字一句都是顾潇和顾欺芳两代刀主总结出来的精辟心得,字条上则只有潦草至极的三个字,对不起。
一道惊雷在附近炸开,楚尧脑子里顿时嗡鸣一片,纸条飘落泥水,提起来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他把布帛和短刀塞进怀里,焦躁不安地在长廊下走来走去,并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盈袖二人,一双眼总是盯着门口和屋顶,而他苦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外面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是兵马平乱后直往宫门的声音,战马仰天嘶鸣,金戈铿锵顿地。
楚尧不是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夜,顾潇还没回来,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尧一咬牙,等兵马声远去后,用力去推那大门,出乎意料的是院门并没有上锁,他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外面,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巷道。
犹豫了几下,他终究还是一猫身跑出去了。
“主子,顾大人说不能……”
“他在哪里?”盈袖看着地上那个木盒,“既然静王死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探子道:“顾大王被暗箭所伤,正在宫中治疗,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那就行了,让他去。”盈袖冷冷道,“既然静王死了,静王府的人一个都别想跑,做我们这一行的怎么能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既然杀了静王,这孩子就一定会找他报仇,留着一个祸患是要给谁添麻烦?”
“可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们如约守到了这个时候,现在楚尧自己要回去找死,怪不了任何人!”盈袖压下心头所有的恻隐不忍,面如寒霜,“惊鸿刀主大仇已报,此番任务已经了结!通知所有人,除了打探消息的暗桩继续潜伏,剩下的都做好准备,这两日趁乱离京,早些离开这滩浑水!”
“……是!”
楚尧冒着风雨跑了一路。
他虽然在天京长大,却很少到这偏僻之地,自然也不晓得顾潇究竟把自己带来了哪里,只好凭着感觉像没头苍蝇一样狂奔寻找,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因为力竭停下来的时候,天空已经蒙蒙亮,雨也已经停了。
周围渐渐有了人迹,除了少数是探头探脑的百姓,大部分还是身着铁甲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只是顾潇出门的时候特意给他套了一身粗布衣服,现在又被折腾了一身泥水,谁也认不出这个狼狈不堪的半大少年竟然是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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