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李衍的心中忽然起了无名火气,便对方涟说:“本王去跟崔大人打声招呼。”说罢,便径直走到了崔渚桌前。
端王驾到,崔渚却无动于衷,仍是端坐在檀木宽椅之上,平视着远方,瞧也不瞧端王一眼。
李衍心中更是恼火,皮笑肉不笑地说:“崔大人,许久未见,您这是高升了呀。”
崔渚微微颔首,答道:“崔某见过端王殿下。” 语气十分冷淡而疏离。
端王狡黠一笑,忽而压低了声音说:“雁洲哥哥,三年没见了,你怎么与我变得这么生分?”
崔渚垂下眼眸,道:“崔某不敢。”
李衍自讨没趣儿,尴尬异常。
若是换了旁人,端王肯定是要扭头就走的,但对上了久未谋面的崔家表哥,李衍偏偏不想离开,就站在崔渚身边寻思对策。
想着想着,李衍慢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原是崔渚常用来熏衣的水沉香。
李衍不禁有些晃神,崔渚身上的沉香味道依旧同三年前一样绵厚安神,但崔渚本人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的雁洲哥哥性格温柔和缓,脸上总是带着笑,哪怕“宜安妹妹”再怎么捣乱淘气,他也只是无奈地看着李衍,从来不会责怪也不会冷落他。
但现在的崔大人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表情。李衍夹枪带棒的问话,也不能激起他的任何波澜。
难道说崔渚的温柔是只留给“宜安妹妹”的么?
但是方涟刚刚也说了,崔渚“面冷心热”,“看起来清高冷傲”。
若是放在三年前,崔渚是绝对不会得到如此评价的。
难道说,在经历过三年前的事情之后,崔渚就再也不能温柔待人,而是一味扮演冷面阎王么?
难道……
难道是本王害得原本温柔可亲的雁洲哥哥变成如今这样的么?
李衍胸中忽然泛起一阵久违的酸楚味道。
他本以为这些心痛已经随着春去秋来而渐渐消融,可是一旦见到态度冷淡的崔渚,那些业已被李衍遗忘的莫名情愫又悄然复苏了。
这边,崔渚与李衍表兄弟俩是相对无言;那边,华庭之中的诸位宾客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这边情况,都在看端王殿下要如何与清高自傲到出了名的幸原公子交锋。
李衍实在是无法忍受这般沉默,便上前一步,双手压住桌子,从上而下逼视着崔渚,道:“雁洲哥哥,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崔渚这才看向端王。
李衍骤然与崔渚直接对视,心中却是一惊。
因为崔渚那对曾经无比和煦温柔的凤眼,现在却变成了两颗冰冷玉珠。漂亮依旧是漂亮的,却也淡漠到了极点。
仿佛崔渚这个人再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年纪轻轻就看破了凡俗红尘。
李衍心跳如擂鼓,而崔渚就用那冰冷眼神定定地望着他,沉默片刻,才说了句:
“端王殿下长高了。”
李衍万万没料到崔渚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愣在原处。
崔渚却不在乎他的反应,说完这句话又收回了目光。
此时,大殿上的礼官出来通报时辰,众人便回归了各自的座位。
不一会儿,皇帝皇后来到了宴厅之中。
拜谒礼节过后,皇帝又说了一番温厚关怀的家常话,请大家在今晚的家宴中放下政事,只聊些家常话即可。
诸位宾客齐声应和,李衍却是走了神,听到众人答话才反应过来慌忙出声,却因为落后他人而显得颇为突兀。
于是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李衍身上,李衍后悔不已,却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糊弄过去。正待起身告罪,那皇帝李沛就笑着说:“宜安小公主走神了。”
亲王们与年迈有资历的朝臣们皆哈哈大笑,端王却是笑不出来的。
他已经长大了,哥哥们却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开玩笑,真是比他还孩子气。
在满堂笑声中,李衍终究还是起身告罪,又埋怨道:“皇兄,这个笑话你都说了十几年了,不会腻的么?”
皇帝转过头对皇后段氏说:“宜安小公主又生气了。”
那位端庄肃丽的皇后娘娘本是正儿八经地坐在凤椅中,听了这话全身一抖,忍笑忍得好不辛苦
李衍臊得不行,又偷偷地瞥了一眼崔渚。
崔渚仍然是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别人都笑,他却不笑,也不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见那崔家表哥理也不理自己,李衍心中很是黯然,又有些无名火气。
酒宴照常地进行下去,席间还有歌舞乐曲助兴。乐师抚琴悦耳悦目,舞女身子曼妙非凡。皇帝本是叫大家放松吃酒,宾客们却不敢真正随意。
于是皇帝带头抛出一个话题,指着端王说:“阿衍,朕记得中书令崔大人从前在你的王府中当过差。怎么你们现在都不说话呢?难道是朕记错了?”
皇帝一开口就把崔渚拉了出来,显然是十分器重这位年轻臣子的。
端王道:“崔大人来我府中不到两个月,就遇到了崔家老祖过世的丧事。虽然时间不长,但崔大人也给我帮了大忙。”
皇帝笑道:“朕记得,陈宛太后从前还在宫里时,常常会夸赞幸原公子的种种好处。久而久之,连朕也记住了这个名字。恰巧前段时间中书令的位置空了出来,朕就想起了幸原公子。派人打听一二,才知道崔家刚刚出丧。崔氏一族举家守孝,此番孝心感人至深。于是,朕就干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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