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把手伸过来,捧住克拉斯的脸,再次用力地吻他。然后他把额头和克拉斯的顶在一起,说:“我要开始了。克拉斯,请你相信我。”
克拉斯茫然无措地盯着约翰,约翰也不时凝望他。
他听到清脆的骨头折断声,一次又一次,虽然没有疼痛感,灵魂深处反抗的本能却开始翻涌。
不,他对自己说。我相信约翰,我不想反击。
即使是幻觉、梦境,我也相信他。我可以接受他对我做任何事。
咏唱声响起在不远处,是个女孩的声音,非常耳熟,不时还夹杂着男人小声指导的声音。每个音节都像一盏烛火,它们逐个亮起,又逐一熄灭。
在烛火烧得最旺时,克拉斯的视野被一团雾气笼罩,闪光的尘云席卷而来,夺取他的视觉和听觉。
烛火最终熄灭后,他又置身于绝对的漆黑。唯一的照明是远处一束白光,就像人们传说的,由生到死的长廊一样。
他猛然发现,自己恢复了感知。
他低下头,仍然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可是却似乎能够动动手指、转身或伸手。身后开始变得炽热难耐,他向着光束靠近,越向前,身周温度就越低,那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清凉,就像夏夜拂过肩头的南风。
克拉斯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自己会回头向后走,还走向犹如月光的前方。
黑暗攫住他,让他来到了久未体验过的、真正的睡眠之中。
醒过来的时候,克拉斯难以自控地惨叫了一声。
因为实在是太疼了。身体每一处都在疼,而且还动不了,他只能咬着牙扭扭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身上疼得让他动不了……
约翰的声音在他侧上方,不停念他的名字。克拉斯觉得自己应该看不到那个角度的,自从无法驱动身体,他的视野范围一直很小。而这次,虽然几盏强光提灯摆在他四周,照得他睁不开眼,但他却能够正常挪动头部和眼睛了,他看到了约翰。
“我们需要皮带,固定一下他,”这是丽萨的声音,“他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这边还没缝合完,骨头也还没处理,他会乱动的!”
“我按着他的肩,你们快点……”约翰说。
然后是路希恩的声音:“给他一针律令药水,灰色的那个。”
“你确定吗,那个又不能止痛。”这声音也有点耳熟,克拉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确定。现在关键是不能让他乱动,用魔法药剂让他动不了就行,毕竟他都……这样了,医学麻醉又不能起效。”
克拉斯声音嘶哑地说:“不……不对,我的身体是人类的……魔法药剂对我的灵魂无效,反而是化学药品有效……”
“现在不是了,”耳熟的声音靠近后,克拉斯惊讶地看到了罗素先生的脸,“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慢慢习惯新的自己吧。”
律令药水被注射进身体,克拉斯再次不能动弹了。但是他仍有触觉以及痛觉,这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感觉到约翰又吻了他的额头:“他们要给你缝合,缝合完成之后,我就帮你把拗断的关节处理好……抱歉,克拉斯,抱歉,忍耐一下,我知道这样很疼……”
“确实很疼……”克拉斯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约翰,你哭什么?你别看着我哭……让我觉得,呃!更疼了!”
约翰俯身亲吻他,希望接吻能够让克拉斯分散一点注意力。在魔法药剂的作用下,克拉斯只有眼睛和嘴唇还能自由活动。他尽己所能地回应,闭上眼。
疼痛无处不在,或尖锐、或钝重,可它们竟然远不及嘴唇上的触感清晰。
“会很快的,我保证……”接吻的间隙,约翰在克拉斯耳边说。
“不,会很慢的。”路希恩手里拿着令约翰不敢直视的工具,毫不留情地纠正道。
被扶着坐起来时,克拉斯惊讶得说不出话。
原本他以为身边只有约翰、丽萨、路希恩、罗素。谁知道,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起码有上百人,有不少人是上次进入沙盘的熟面孔,还有些是没参加“远征军”、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年轻施法者。
夜色之下,有的人自己拿着提灯,有的戴着矿灯一样的帽子,还有些爱炫技的施法者甚至在领扣上点照明法术,照得整个脑袋像巨大的灯泡。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克拉斯被两个猎人抬着——用门板抬着的,他暗自腹诽过,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能找个医用担架来。
约翰走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简单说来,我们把你又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你没事了!”
“复杂地说呢?”
“我不会复杂地说。等出去后,路希恩他们会慢慢解释的。”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克拉斯仰躺着,发现逆光给约翰的棕头发镀上了一圈金边,“约翰,试着给我个什么命令吧。”
“为什么?”
“我有点好奇,”克拉斯说,“我想知道缔约的效果还在不在。”
约翰思考了起来。他得要求一件克拉斯肯定不想做的事,这样才能试出来效果。于是他说:“用你尽可能大的力气,揍我一拳。”
克拉斯带着讶异的表情,真的揍了他一拳。打在腰部的力道很轻,可是克拉斯却差点从门板上滚下来。约翰及时接住他的身体,吻他头顶的头发,扶着他重新躺好。
抬门板的猎人们抗议起来,指责他们不分时间地点打情骂俏,实在是有碍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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