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头小鹿,怎得毫无气节风骨?真当拿沾了水的鞭子,狠狠抽你一顿才是!”
五鹿老耳郭一抖,细辨其声,不过片刻,心下忧惧尽散,阴霾全消,取而代之的,漫是惊喜。其方回神,立时起身,缓将房内灯烛掌上一盏,这便借光将发一束,又再定定瞧着来人,口唇微开,实难言语。
闻人战见状,颊上一红,两掌往身后一藏,十指互勾,心如鹿撞。
“小战……怎得是你?”五鹿老抬掌将额上薄汗一擦,后则轻按额心,上身左右摇摆两回,佯作虚弱。
“我这身子,自于雪山天下门被那疯子一骇,至今还没调养利落……现今为你一惊,更感经络不通,血气不足……晕头转向的紧……”一言未尽,五鹿老已是两臂虚开,向前跌走两步,方一拢住闻人战肩头,这便借力前倾,宛若幼虎戏兔,直将闻人战牢牢压在身下。眨眉功夫,二人双双扑在榻上,对峙一时,唯听得夜风杂啼鸟,心潮礴龙湫。
闻人战浅咬下唇,侧颊往一边,瞧也不敢细瞧五鹿老,心下明知五鹿老乃是借病逞凶,自己要躲总归躲得过,却终是怕五鹿老一扑成空有个好歹,这便由着他胡来。如此思忖片刻,闻人战反觉羞恼,娇声一抬,脆声驳道:“甚么疯子?难不成鹿哥哥未同你讲,葡山柳掌门已证,那雪山所囚当真是葡山祖师凤池师太?”
五鹿老目珠一转,鼻头一颤,细嗅身下香气,面颊再近,缓声懒道:“兄长怎会不提,该说的其全都说了,就是未说小战你会再返玲珑京,又再暗暗潜入我这无忧王府。”五鹿老两掌往闻人战耳侧一撑,轻声调笑,“此一回,本王定要遂了你的意,你要将本王拐带到何处,皆由着你。本王不仅不吵不闹不躲不逃,还要代你备齐了钱财马匹、玉食锦衣。将这王府改建在一方马背上,信马由缰,东驰西徜。你只需应了本王,作这马上府邸唯一的女主子便好。”
闻人战听得此言,面庞更往边上一歪,眨眉不定,喏喏不语。
五鹿老却是满心满眼的柔情蜜意,直感闻人战脚儿尖、手儿纤、脸儿甜、话儿粘,无处不好,无法更好,头壳腹下俱是一热,哪里真知晓自己说的何言,细里何意?
闻人战两目圆睁,两手攒拳,只觉得喉头发干,四肢酸软,心下盼着天上哪位佛祖此时能显身来救,好教自己摆脱了这不间不界进退两难之地。
思忖片刻,电光火石间,闻人战足踝陡地使力,嗖的一声,人已是先往榻内一滑,一何急迅,还未待五鹿老反应,其已是缘壁跂行,当当当数步,唯见个浅影左摇右摆,尚未瞧清,霎时又见其飘在房梁上,低身一仆,再也不愿下去。
五鹿老见状,直感哭笑不得,懒洋洋翻个身,单肘支腮,挑眉唤道:“小战,你且下来说话。”
闻人战听得此言,反是将脸孔更往梁柱近处一藏,脑袋晃个不停。
“你这小鹿,且老老实实在榻上待几个时辰;本姑娘也不挑三拣四,就在这梁上将就一夜。待得天明,过了寅时,你便差人将鹿哥哥唤来,等他来了,我便下去。”
五鹿老手背往唇边一靠,掩口打个呵欠,眉头一攒,又再定睛细瞧梁上,心下暗叹一声“可望不可及”,只恨自己幼时怎得不同五鹿浑一道习些功夫,若能飞檐走壁,动武用强,现下也不至望梁兴叹,可怜兮兮。思及此处,五鹿老陡地正色,竟是猛不丁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待罢,颊上吃痛,便又急急覆掌在上,摩挲不住。心下暗自警醒道:此夜必当防逸在驷,效翕于箕,万不可随心所欲,伤了闻人战心去。
这般想着想着,踌躇盏茶功夫,五鹿老终是不耐困倦,交睫入梦。
五鹿浑到时,已是三个时辰后。
方入房内,便见五鹿老合衣侧卧,面上一派萎靡。
“兄长,你可来了。”五鹿老瞧见来人,立时见喜,空抬一掌往梁上一指,幽怨哀道:
“美人如花隔云端。”
五鹿浑顺其所指,抬眉一瞧,方见梁上一人,手脚下耷,长发直坠,身子似是粘在梁上,呼呼睡得正香。
“这是……”五鹿浑一怔,又再细细打量半刻,“闻人姑娘?”
闻人战正于甜梦边沿,眠得不深。陡闻一人唤其名,便将头颈一歪,睡眼惺忪往下一瞧,一见来人是五鹿浑,闻人战立时眉开眼笑,身影一动,须臾翻身下梁,立身五鹿浑面前。
“鹿哥哥,你可来了。”言罢,闻人战两手叉腰,鼓腮冲五鹿老嗔道:“看你还敢欺负我!”
五鹿兄弟对视一面,也不说破,俱是失笑,摇眉不住。
又待两炷香功夫,五鹿老同闻人战洗漱打点停当,这便同五鹿浑一起,围坐桌边,进个早膳。
“闻人姑娘,怎得此回,你竟独自前来玲珑京?可是钦山有何变动?还是葡山有甚动静?”
闻人战侧目一扫五鹿老,这便将两肘往桌上一架,捧腮支吾道:“鹿哥哥,钦山事毕,亏得有你。胥姐姐同泥鳅已然推知将伍金台正法的异教中人乃是祥金卫所扮。他们二人心下,对鹿哥哥满是钦敬,唯不过被当日毒杀伍金台之人提及那一声‘女佛’所扰,前后思量多番,也未得些端绪。旁的无甚,你莫心焦。”
五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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