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凉薄的笑了。
庚衍要给他殉情,那自然再好不过……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期望的,一边期待,一边自嘲。李慎合上了眼,背后的薄翼在光海中缓缓舒展,锋利而狭长的透明翼膜高高扬起,无声抖动着,凛然延伸向光海的尽头。
冥冥之中,要他振翼而起,飞出这光海,去向不可知的远方。
他却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他将失去名为‘李慎’的躯壳,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存在,他将离开这片名为‘方陆’的所在,与过往的一切道别。
可他舍不得。
………………
次年开了春,庚衍去未央宫接了个扫街的活计,成为了长安城清洁工大队中的一分子。李慕白来探望李慎时笑话他是在卖惨,庚衍对此不予回应,每天早晚换了工作服拎着扫帚撮箕出门去干活,久而久之,也成了长安的知名一景,不少人慕名前来围观,还有胆子大的找他签名的。
长安晚报以‘昔日大佬如今竟扫街’为标题,连着做了三期追踪报道,很是给他博了一把同情泪。李慕白那句‘卖惨’的笑言,倒是一语中的,如今长安城这舆论是一面倒向庚衍,叫某些人很是不舒服,哪怕再想做点什么,也是束手束脚。
庚衍安安分分的扫街,攒钱交房租,买菜学做饭,穿路边摊卖的廉价衣裤,抽十块钱一包的劣质烟,偶尔买一两瓶劣酒,就着街边买的炒花生一个人慢酌。
黄沙来过几次,而李慕白则是每个月定期来一次,通常只是看一眼李慎活着还是死了就走,也懒得同庚衍说半句话。张普求对唤醒李慎一事表现的比庚衍还热心,不过准确来讲,他是对李慎体内的异种能量着了迷,这股子非比寻常的热情纯粹是出自研究欲,若非庚衍在,恐怕他早将李慎剖开来当成实验材料了。
大唐历一零零六年,六月下旬的某一天,久未露面的封河突然来访,手上还拎着两瓶六十年的大漕门。
“我是来道别的。”
他如此道,在桌上摆了三只酒杯,与庚衍相对无言的喝空了两瓶好酒,随即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第二天,封河辞了大漠副团长的职务,提着一杆枪离开长安,当起了云游四海漂浮不定的独行侠,不时有传闻说他到了某处,对某女子始乱终弃,结果被开出巨额悬赏追杀……长安人民大都表示喜闻乐见。
一晃又是一年。
时间是强大的武器,它能够抹杀一切,须臾两年已过,人们渐渐忘记了庚衍苏醒的那场风波,而当初接到隐函的一百零八位团长,如今只剩下了不足八十位。很多事情都在安静的发生与结束,无论是好是坏,生活总在继续。
蝉鸣的季节里,大清早阳光已经灿烂的令人发指,庚衍扫完自己负责的路段,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休息。他低头从兜里取了支烟,放到嘴上,正要点火,眼前却突然多了只火机。火红的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身后,眉目傲然的年轻人拿着点燃的火机,给庚衍点上火,然后无比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
“早就想来见你一面。”他对庚衍道,“不过之前局势太敏感,我就没来自讨没趣……我叫顾东,东西南北的东。”
庚衍摘下口中烟,道:“我知道。”
顾东笑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笑着的时候朝气蓬勃,眼中尽是希望与未来。庚衍唇边也不禁带了点笑意,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火热的骄阳,深深吸了口烟。
“两年前,有人开出三十亿大唐币的价码,要我取你的性命。”顾东道,“那一次失败后,我就带人去了北地,这两年赚了有近百亿,本来想在南城买块地皮起楼,但是挑不到中意的……位置好够大的太贵,便宜的又太小了。”
“你可以先买一块中间的,把周围租下来,再一点点慢慢买。”庚衍笑道,“看准了就下手,动作要快,一次性办了,别叫人看出来把地占了给你添堵。”
顾东眨巴眨巴眼,猛然一拍脑袋,啊了一声。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他嘟囔道,突然话锋一转,问庚衍,“你真就打算扫一辈子大街了?”
这问题问的突兀,也很不客气,庚衍怔了怔,敛了笑容,俯身将烟蒂放到地上,用鞋底碾灭。
顾东皱眉道:“李慎一辈子不醒,你就守他一辈子?值得吗?”
庚衍歪头瞟了他一眼。
顾东感觉自个那点小心思都被这一眼给瞟透了,他有些窘迫地梗着脖子,僵硬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就是想请你去我团里当个顾问,平时出点主意就行,名义上算是我的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迎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庚衍扶着扫帚站起身,轻飘飘撂下一句:“不怎么样。”转身走人。
从那以后,顾东就算是黏上庚衍了,连庚衍扫街的活也被他派人抢着干了,整天提着大包小包追在庚衍屁股后头,那叫一个热情如火。长安的八卦小报们被刺激的鸡血上头,忙不迭的歪曲事实,于是长安人都知道了,新一代风头人物顾东,不仅是个同性恋,还在疯狂追求庚衍。
顾东,庚衍,李慎的三角恋情成了长安人民最新的谈资,李慕白笑话庚衍是招蜂引蝶不守妇道,并友情建议庚衍将李慎交给他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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