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拾雪当刺客的坏毛病至今改不了,偏不喜欢走正门,翻身落下了窗户,汇进人流中,转眼便看不到身影了。
慕云深没有拦,他现在谁也打不过,许红菱倒是想拦,怕人不高兴,又悻悻缩回了手。
西市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繁荣,还都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商贩光明正大叫嚷着“夜行衣扯布现场做”“暗器可淬毒,应有尽有喽”。偏偏有些面摊子正挨着“负责淬毒”的暗器铺,或走街串巷的货郎在这危险的地界上歇脚,竟然相安无事。
“今天对面的生意好像并不好。”慕云深忽然道,他抬起眼,桌前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萧爻剥着花生,边嚼边搭理他,“青楼嘛,白天姑娘们都要睡觉,自然清净点,更何况书生公子达官贵人,不是自重身份,就是已有家室,逛窑子这种事能白天宣扬吗?”
“这里是西市。”慕云深又道。
西市的姑娘出身低贱,要么自幼生在寒门,有个好赌的爹或不要脸的娘,再不就是为了讨一口饭,卖身为妓;要么曾经是官家小姐,遭逢变故家破人亡,被一纸诏书贬为娼妓……远比不上东市那些自幼被人保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倌”。
而除非杨遇之这样的浪子,但凡是个有点身份的,都不愿意来西市“糟践”自己,而真正的流氓地痞才不管你白天要睡觉不营生,还是官府特下公文,明令禁止白日宣淫。
虽生意总会消停些,但这般毫无动静还是头一回——连萧爻都觉得新奇了。
“能包下这么大的青楼,想必实力雄厚,赵明梁的人么?”萧爻探头看了一眼,“这也太蠢了,肯定没怎么逛过青楼。”
赵明梁身边的心腹除了赵自康就是些去势的太监,岂止是没怎么逛过青楼,怕是避之如虎狼蛇蝎,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今天这大街上倒是热闹,全是些不会做生意的。”萧爻又道,他指着前头挑担子哼着童谣的小商贩,“身上的衣服这么新,挑的担子也不得章法,背脊挺得笔直,这簸箩里怕是空的……嘴里吆喝着,却不张罗生意,活该饿死。”
说着,喝了一口燕儿送上来的酒,他便眉开眼笑,“对面一窝狼,前后左右都有部署,但还看上去还不是一伙人……怕真打起来他们自己乱成一锅粥哦。”
“越乱越好,”慕云深道,“乱了,我们才好浑水摸鱼。”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挑担子的中年人便似碰翻了瓜农的摊子。西市里摆摊的瓜农,看着甚不起眼,坐垫子底下就藏着一对弯刀,那中年人趾高气昂惯了,匆匆说了句“倒霉”,还没等绕开,瓜农便先窝了火。
“大爷,买卖有买卖的规矩,你今天碰坏了我的东西,但凡瓜果有裂痕的都算是您掏腰包。我这些东西也不值钱,三钱银子绰绰有余。”瓜农还算讲道理,操着一口西边的口音,说话夹生,听得人十分吃力,“但我的面子值钱,您要是刚才赔钱道歉此事算完,现在却欠我三两肚皮肉。”
瓜农将刀一挥,“兄弟们!留人!”
呼啦啦扯出来一片同仇敌忾的三教九流,都会些武功,但也普遍不是高手。
他们是真正的江湖人,身上的匪气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当兵当官的,怎么学也学不像,转眼便将一条街截断,用几张长条凳子赌个水泄不通。
那冒犯人的官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方面心里发急,怕丢了监视的目标,也不再伪装,眼神盯着鹊吟轩门口来来往往的食客,一方面又不敢正面起冲突,怕打草惊蛇。
只得缩着头夹着尾巴,“误会误会,各位朋友别动怒,这是二十两纹银您收着,请兄弟们吃顿好的,就算我请,行不行?”
他这么一闹,但凡乔装打扮的官府中人全暴露了,有认识的,也有别处派来不认识的,就连门户紧闭的青楼都自窗户里渗出眼神来,暗中观察。
瓜农手里拿着银子,那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纯银锭竟被两指按平了,成了薄薄一片,暗器似的掷了出去,削向官家的脑门。
“你!”
“我什么我?”瓜农并不吃这一套,“挑担子的里面穿着红袍,你当兄弟们眼瞎么?赵勉手下有一群狗,因为穿着红衣,所以江湖人称‘血如意’。当年南广郡有一桩命案各位总还记得吧?”
官家的脸色变了变,垂下来的手捏成抓,原本手背厚重的肉像是忽然不见了,露出里面长且嶙峋的指骨,随时打算先下手为强。
那瓜农瞥了他一眼,继续道,“看样子是记得……当年赵勉为了侵吞南广郡水路运输,捏造证据,指南广尹与水匪勾结,随后先下手为强,杀数百名无辜农人充数,上报却是清缴水匪,经此事后南广郡两路运输皆入其手,是也不是?”
赵勉的母亲出身南广郡,当初事成后,他便将所有的水道划至舅家,凡过路官、私物品,皆要缴税。
当时赵明梁还在忍辱负重的阶段,不敢擅自动作,竟由得赵勉发展成了现在的声势。
“刁民,信口雌黄!”这官人忽然发难,双手前后成勾,抓向瓜农的脖子。瓜农的官话说的不好,拳脚也稀松平常,这一闪一避间气喘吁吁,根本来不及将续上前言。
“刁民?大人忘了自己姓刁么?”瓜农说不上话,旁边一个作裁缝的小伙子便继续道,“上百条人命,有借有还。各位红袍大人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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