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涉及李以均、席来州的言语,其余萧一献都敷衍了事,到后面甚至不怎么搭腔。
有一天,席来州同他讲:“你妈最近想雇人跟你。”
萧一献讶异地抬头。
“上次你说她发现后,”席来州摸摸鼻子,道,“我让人留意她。”
萧一献想,兴许是自己的麻木寡言,有别于上次“进柜”的态度、心情,让妈妈生疑了。但他不想捅破这件事,想维持表面的平静,企图跳过萧母可能有的歇斯底里。
这天萧一献回家吃饭,萧母找了一个让萧一献始料未及的角度讲“道理”。
“今天下午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是说吸毒的。”萧母开始讲,结语落在这句话上,“……他们说特别恨带他们吸毒的人。”
萧一献刚开始还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萧萧,你说等他将来后悔这段关系的时候,会不会像曾经吸过毒的人那样恨你?恨你害他变成一个同性恋?”
萧一献缓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
今天这句问话,是蛰伏在萧一献心底的魔。
他觉得是自己害席来州变成同性恋的。
他觉得同性恋是可耻的、有病的。
他有多努力摆脱同性恋这个标签,他就有多厌恶同性恋。然而他却为了一己之欲将席来州留在他厌恶的深渊里。
现在甜甜蜜蜜,尚还好。等席来州幡然醒悟,不想再继续这段畸形关系的时候,席来州会不会恨他的自私?
将来被人嘲笑,被人歧视的时候,席来州会不会恨他?
倘若有一天,席来州同张向显一样幸运,遇到自己真正的爱侣,会不会因为他,而格外难以接触她?
会不会因为和他的这段经历,被他妻子反复怀疑,没办法相信他是正常的?
到那个时候,席来州会不会恨他?
以前萧一献想到这些会难受,现在他想到这些问题时,是异常痛苦的。
“所以你现在收手是对的。”萧母直盯着他,谆谆善诱,“趁现在没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妈——”萧一献这次说得异常艰难,不同于以往敷衍时的坚定,“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嗯,那就好。”萧母给萧一献盛汤,她仿佛找到了一个新方向,不再重复陈词滥调,专注从席来州的角度出发,“你要是真为人家好,就不应该让他变成同性恋,被人耻笑。”
“……嗯。”
萧一献颓然地返回自己公寓,先前因挑了对袖扣而变得愉悦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洗澡时,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洗完澡,他还在想,席来州将来万一想返航,结果没人愿意接纳怎么办。
以前他想的是一个人独行时的痛苦,和席来州在一起时自己的快乐。现在他想得更多的是席来州、席来州、席来州。
席来州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坐在沙发上,双腿大开,手撑在膝盖上,闷头擦着银灰色湿发。
“吃药了?”
“嗯。”
“不开心?”
“没有啊,”萧一献一边擦着银灰色湿发,一边转移话题,“你把香槟接回悦亭了吧?”
前些天席来州承诺要将香槟带回悦亭。
“没。”席来州打着将香槟发配边疆的算盘,早早给它找好了下家,以寄养的名义,“它现在住在我助理家,每天陪我助理的儿子玩,乐不思蜀。”
“是吗?”萧一献有些疑惑,“你到底有没有去接它?”
“有。”席来州说得信誓旦旦,“它不愿意跟我走,小孩儿也在旁边大哭,抱着香槟不肯放手,我就没带走它。”
“他们一家三口都很喜欢香槟,”席来州道,“说想养它一辈子。”
“可香槟是我们的。”萧一献闷闷地说。
“也许对香槟来说,它更喜欢跟他们家在一起,每天女主人出门买菜都带着它,小朋友放学就陪它玩,它日子过得多滋润。”席来州胡诌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每天忙着上班下班,回到家也不想跟它玩,它才不想跟着我们生活。把它留在牛助家,是对它最好的选择。”
萧一献沉默了,心不在焉地将毛巾扔在沙发上,顶着一头银灰色乱发。
那对席来州来说,最好的选择又是什么?
席来州转移话题:“张向显的婚礼搞定了吗?”两个人每天都会通电话,席来州多少知道一些萧一献的工作内容。
“嗯。”萧一献光着脚躺回自己床上,将半张郁郁寡欢的脸埋在枕头里,“过几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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