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手中拿着海二少留下的信,放声大哭道:“海利发你不是人!你把我儿子逼上山当和尚了!你满意了吧!阿荣没了老婆,老二直接出家了,我们海家福薄啊!都是你给作的!”
四姨太还在海二少房里翻箱倒柜:“这孩子!厚的衣服不拿,天气回寒了可怎么办!回头再冻出毛病来。”
只有海洗荣淡定地将粥喝干净,看了一眼仍在大闹的三姨太,胸有成竹道:“三娘,放心吧,老二吃不了那个苦,不出十天他就得哭着回来。”
语毕站起身要出门上班,看看天色,还是决定不拿伞,天空终于没有那么暗沉了,虽是阴天,却隐隐有些阳光的样子,雨连续下了几日,将树叶染得翠绿无比,一切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若是忽略三姨太那足以掀翻整座房顶的哭闹,今日亦可算作是崭新的一天。
第44章
海二少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
在海老爷面前那一跪犹如胸口承受石击,又从暴怒的爹嘴里听到了家人这样那样的疼爱,海二少虽然觉得愧疚难当,而脑子转得太过,思绪到了应到的地方来不及转弯,直冲冲地朝着某个微妙的方向去了——刹那间竟忽地灵光一闪,从这样痛苦的情境中品出出某种醍醐灌顶的顿悟来。
海老爷那句连傻子都能听出来的气话,在海二少耳朵里莫名变成了“指点”。说到底也不能全怪海二少,他虽然花名在外,但实则都是些假把式,若要用着标尺来量真心多少,那么与庄大少这一段,才能彻底算是名正言顺的谈了个朋友。且不说性别合不合适,初次体验这份情愫的海二少也是颇手足无措的,所以那样笨拙,连大方承认喜爱都欠缺些勇气,哪里还有以往甜言蜜语如同口头禅似的随便挂在嘴边的游刃有余,庄大少一搂,凑过唇来一吻,自己的亲爹姓什么估计都能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他其实是不晓得要怎样去爱人的,可又总能无时无刻切身体会到被爱之感觉,有付出便渴求能看着些回报,这是人的天性。因此海二少心中惭愧不已,却又不知要怎样把这些宝贵的感激同样还给他人,他无意中伤害了许多人,又找不着哪样可行的方法来弥补。所以当下海老爷的气话算是为海二少找到了一个颇为光明的出处,顾不上有太多思考,本能地要往那亮光的地方爬。
“想通”以后,海二少十分满意,真真觉得自己释怀了不少——只要莫在他面前再提起“庄大少”三字,或许躲着躲着,也能含糊着把这事儿给忘了,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好好地过接下来的生活。
这场“恋爱”在海二少心中成了崭新的伤口,仔细看或许还渗着丝丝血迹。海二少既没有直视它的勇气,又实在恨不了庄大少,索性采取最蠢的方法,视而不见大抵是最便宜却低效的疗伤之药。
故事里常常说“看破红尘”,海二少坐在桌前,床头放着胡乱收拾的包袱,脑海中不知为何出现了这四个字。往日听这词,与耳边风无异,吹过就过了,今日看着灯盏微微晃动的火苗,海二少思绪恍惚,只觉得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咂摸出这个词儿的滋味来。他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坐着,深沉得如同经历过无数场失望的侠客,再喝一杯茶,就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向下一场旅程。
海二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端起眼前的中药一口饮尽,然后被浓郁的苦涩呛得直咳嗽,眉毛扭成一团,咳到脖子根也通红时才好不容易止住,一不留神那已经滑进喉咙的味道又反了上来,只能紧紧抓住桌沿十分不文雅地干呕,一碗药折腾了十来分钟,最后终于被喝得干干净净,连药渣子也没放过,要不是碗内残留着一道褐黄色的药痕子,说是刚洗净的新碗也许也是有人信的。
海二少将这碗药看成是能尽到的最后孝心,将它饮尽,也就代表着对三姨太让他好好喝药这个要求的满足,从今以后,青灯古佛,怕是不会再有机会去好好满足亲人的各项期待。海二少感慨万千,房里每一块砖瓦此刻都忽然生出了那样多的亲切,使他一时间竟是看也看不够,熟悉的场景看久了,也要变得陌生的,海二少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个笨重的收音机,好好打量了一会儿,带着颇为不舍的心情上床睡了。
清晨的雾颇大,雨也连成了细丝,随着风吹的方向任意改动姿态。
海二少撑着伞,回头看了一眼海公馆的门匾,然后转身离去。小巷的路是用石板铺的,岁月将这份坚硬一步步铺上温柔的光亮,磨平了尖锐,显出了相当厚重的样子,雨季青苔频生,海二少伤感之情还没能持续多久,就被脚底的湿滑绊出了一身冷汗,再来两个不小心,保准摔地狗吃屎。海二少怕痛极了,自然就忘了心头的苦涩,借着灰蒙蒙的天光,仔仔细细看脚下的路,生怕哪一脚没有踩对,在那又翠又滑的一片青苔上摔伤了尾椎骨,那才叫真的“人生苦”。
出了十里镇,海二少已觉得极其疲惫。
随意找了一家小摊吃罢早点,休息了片刻,又朝更远的方向走去。
抵达兰因寺时已是下午四点。脚底板磨出了两个水泡,没见着小山丘的寺庙时尚且还能支撑,可一见着那土黄色的房子,仿佛瞬间有了终点,这一放松也就卸了力,明明是十分钟的脚程硬生生让海二少一步一步挪成了半小时。习惯性掏出怀表一看,还没等反应过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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