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之这会也顾不得跛脚,跌跌撞撞地奔向他,“九哥,他刚刚、刚刚对我笑呢!好可爱,笑个不停——”
陈安之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那个孽种狸奴。自从生下后就被抱到乳娘处喂养,宇文彻和陈安之抱过来一两次,陈望之正眼都没瞧过一眼。“笑就笑,”陈望之侧过身体,“有什么可高兴的。”
“九哥,狸奴很好,你要不要见见他?”陈安之兴奋极了,双目亮晶晶地闪着光彩,“他认识我,知道我是他的亲人,所以每次见到我,不哭不闹,在我怀里……”
陈望之讥讽道,“你倒真是他的亲人。”
陈安之一哽,讷讷地捏紧了腰间的丝绦,“他就是我的亲人呀。九哥,狸奴长得很像你……我抱他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陈望之一口回绝,“不必。”
“九哥……”陈安之叹口气,“狸奴只是个婴儿,你——”
陈望之道,“劝你趁早忘了他,什么亲人?他身上流着胡虏的血,将来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安之眼圈渐渐红了,“可是,他也是咱们齐人的子孙啊……他长得那样像你,即便身上流着胡虏的血,也不过一半而已。”
陈望之抛下手中书,“一半而已?”
陈安之含泪,道,“哥,狸奴就是个小孩子,那样小,那样弱,抱在怀里,还不如一只猫。可是他生的又白又嫩,眼睛圆圆亮亮,你去看一看他,定会立刻喜欢上的。”
“长安,”陈望之招招手,“你过来。”
陈安之向前几步,怯怯道,“九哥,我错了,不该乱说话。但是狸奴的事,我并没有骗你。”
陈望之道,“你是女子,喜欢婴孩,天性如此。你不过没见过几个婴儿罢了,待以后多见几个,便也厌烦。”
陈安之张了张口,陈望之摇摇头,干脆和盘托出,道,“宇文彻前些时候告诉我,等过一两个月我身体恢复了,就放我出去,同你一起,到泰州去。”
“泰州?”陈安之难以置信,“可是,去泰州,谢渊他——”
“他必然一道过去。”陈望之牵动嘴角,笑了一笑,“泰州是江南四大州之首,宇文彻自不会白白让谢渊离京,好处少不了他的。我们兄妹势单力薄,但至少你还有个旧齐公主的名头在,那些门阀世家……”说着攥紧双拳,“宇文彻会放我们走?不过换个地方监视。到时候,你想回京也回不了,什么狸奴,现在不要见面,以后就不会伤心。我说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陈安之道,“去泰州么,要离开建康了?”
陈望之道,“建康伤心地,离开便离开,怎么,你舍不得?”
“我不是舍不得,”陈安之握着丝绦,“九哥,咱们走了,这宫里要怎么办呢?毕竟,他……他……”欲言又止。陈望之道,“你是想问,那皇后的位子?这还不简单,说我生病暴毙不就完了?原本这位子,是长平坐的。我的妹妹,死后也不得宁,声名受辱。”不禁咬牙切齿,心想,这鞑子果然阴毒,我一人受辱不算,连带我的妹妹也跟着有损清名,她若泉下有知,该是何等无奈!却听陈安之道,“九哥,咱们走了……能不能把狸奴一块也带走?”
陈望之一愣,“带走?”
陈安之重重点头,“咱们得把狸奴也带走。九哥你出宫了,这宫里没了皇后,宇文彻肯定要再找一个。不光皇后,他肯定还要选许多妃子充入宫掖。到时候狸奴交给谁?若是交给温柔善良之人便罢了,若是、若是交给那心机深沉的……”
陈望之对那个孽种的命运毫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孽种,活了死了,有什么分别?”
陈安之低声央求,“九哥,不要这样说他。”
“你不要再进宫来了,”陈望之漠然道,“不要惦记什么狸奴,就当他已经夭折了罢。”
第74章
陈安之哭着离去,自此不再入宫。陈望之于万寿宫中独处,时时掐算日子,只盼一月期满,宇文彻信守诺言放他出去。宇文彻鲜少登门,他乐得一人逍遥,或踱步,或读书,将里里外外的宫人视作无物。这一日清晨,陈望之少眠,早早起身,自行洗漱过后,围着熏笼走了几圈,忽然董琦儿带了四名宫女缓缓走了进来,每人手中举着一个托盘,似是织物。
“殿下,”董琦儿脸上堆笑,指挥宫女将手中托盘放下,“起的这样早,怎么不唤奴婢进来伺候呢?”
陈望之上下打量几眼董琦儿,只见她从头到脚衣裳皆是崭新,发间遍插花钿,妆容细致,与往日素朴的打扮大不相同,那四名宫女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但亦是服采鲜明,便道,“何事?”
董琦儿笑道,“殿下,今天可是大喜之日。”
陈望之道,“不年不节,何喜之有。”继续绕着熏笼行走。董琦儿赶忙拿了个手炉,“仔细冷。”塞进陈望之怀中。这女官长居宫中,举止和缓细巧,目光温柔,陈望之不知何故,对她总是容让三分,便接过手炉,点了点头,正欲举步,就听董琦儿柔声道,“今日,乃是小殿下满月的日子,举国同庆,宫里一早就开始庆祝,大伙儿都得了新衣。”转头挥一挥手,四名宫女忙将一个托盘内的衣装展开,陈望之冷眼望去,原来是件玄色袆衣,鸾鸟紫云,文章五色,富丽堂皇之极。
董琦儿道,“今日小殿下满月,殿下也换件新服罢。总穿那一两件,穿也穿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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