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道,“他不喜欢我。明月,他恨我。”
第103章
祥德三年九月二十八夜,凉军攻破乌昌,生擒乌昌王赫巴托。
捷报火速传回建康,宇文彻甚是喜悦,下旨大肆封赏。“当真小气,”宇文隆笑呵呵地将那圣旨卷起,“才给这点东西。这次奇袭是你出谋划策,要论起功来,你应得头一份才对。”
陈望之淡淡道,“赫巴托是个蠢材,手中唯乌昌一城而已,竟然分散兵力。他根本不通兵法,可宇文彻不傻,当然一眼便看得出来。收复乌昌不过早晚,有我没我都一样。再者,谢渊死了,没处罚我便是好的。指望他封赏么?”冷笑数声。宇文隆道,“谢渊死了怎能怪你,要怪便怪他自己。——那小子怎么办?”大军回到云州城内,宇文隆三番四次,寻了由头要杀崔法言,皆被陈望之严厉阻止。陈望之道,“你我所图乃天下,更应谨言慎行。崔法言是他安插在我身旁的耳目,若是杀了,岂不是打草惊蛇?为一人而损大计,绝非智者所为。”宇文隆喏喏,只咧嘴笑道,“你现在身子弱,嘴巴就这样厉害,当年身子强健的时候,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呢!”
“我现在是风里的蜡烛,活不了几日了。”陈望之语锋一转,“你答应我的事,可要遵守诺言。”
宇文隆拍拍胸口,“我宇文隆发誓:与你划江而治,决不食言。如果我出尔反尔,就被乱刀砍死,身首异处。”
陈望之道,“好。”
宇文隆与陈望之在云州停留十日,整备军队,然后开拔赴京。谢渊尸首已腐,陈望之命人将其火化,遗骨装入陶土罐中。陈望之不能长时间骑马,只得坐在车中。行进一日后,夜间扎营,宇文隆来探视陈望之,见他抱着那陶土罐,便皱眉道,“这死人的玩意,抱着作甚?”
陈望之低头看看手中,道,“谢渊在世时,对我小妹十分体恤,在泰州时,亦从未为难过我。原本我要去救他,却没能救成。他死了,我心中其实颇为愧疚。”
宇文隆道,“死就死了嘛。你拿着他,当心沾染了晦气。”
陈望之道,“我本来就是个晦气的人,多沾一些,少沾一些,没什么分别。”又道,“你看,人死之后,就剩这么点东西。”
宇文隆道,“那是因为烧了,不烧的话,还得占一大片地方。那个——”忽然陈望之递个眼色,宇文隆立时会意是崔法言回来了,就道,“你要是咳嗽厉害,就去把那什么大夫叫来。”陈望之低声道,“多谢西海王。”宇文隆起身离去。陈望之瞥了眼崔法言,道,“把我的药拿来。”
“是丸药,还要汤药。”崔法言道,他天生嘴角上翘,即便眼神冷漠,表情看上去仍是笑眯眯的。陈望之心中焦躁,道,“丸药。”他知道这帐子周围定布满了是宇文隆的手下,时刻监听他与崔法言的对话,口气里带了三分不耐,“伺候这样久了,我吃什么药还不晓得?当真蠢材。”
崔法言取了丸药,端了水,一起递与陈望之。陈望之服下药去,叹了口气,坐在角落里愣神。他去云州前存了必死之意,谁知形势波诡云谲,远超预计。宇文彻同宇文隆这一桩兄弟阋墙,非一战而不得解。但宇文隆表面爽快,实则狠辣。“那乌昌的祸乱,定然跟他脱不了干系。”盘算着看了眼崔法言,那人拿着笔慢悠悠书写,好像对周边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早知如此,带着高琨也好。多个人总多个帮手,比这皮笑肉不笑的木头强。”陈望之指尖摩挲着陶土罐,“不过,那个乌昌王……”
因为体弱,陈望之没有到前线亲自作战。探子把探听到的消息汇总,说那乌昌新王赫巴托二十出头年纪,日夜作乐,成日喝得烂醉如泥。“葛巴里四十多岁,众子中最年长者,也不过二十几岁,缘何冒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外孙?”他想见一见那赫巴托,然而宇文隆万般搪塞,就是不许他一见。“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可乌昌青年一辈尽是些争权夺利的草包,应该没什么我记得住的人物。”陈望之从袖中抽出那狼头匕首,狼头狰狞,在火光下栩栩如生。他忽然开口道,“你们凉人,可会打杀狼么?”
崔法言道,“凉人崇尚狼,自然不会打杀。”
陈望之凝神望向那匕首,喃喃道,“这匕首……很是锋利。”
“那匕首不是用来杀人的。”崔法言低声道,“你不是凉人,我们凉人的习俗,你也不屑去懂。”
陈望之道,“不是杀人之物,何必做的如此锋利。兵器若不杀人,就没了用处。”
崔法言道,“请问殿下,人活着,又有何用处?”
陈望之道,“我以前便不善清谈。你与我谈论这些,就是找错了人。”把匕首和陶土罐一起抱在怀里,又想,“我以前说宇文彻妇人之仁,果然应验。他信任宇文隆,怕是这位好弟弟刀架上他的脖子,他也要犹豫一番。犹记高玢兄弟痛殴他,他只会躲,极少还手。这世间之事,岂有忍出来的道理?他也打过天下,如何治起国来就如此冥顽不灵!”倍加焦躁,对崔法言道,“你能写会道,在凉人里也算有才干,却只能侍奉我这样一个残废。”
崔法言放下笔,道,“殿下哪里残废了?”
陈望之道,“我是个废物,可不就是残废了。你好手好脚,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
崔法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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